“貴人身體有恙,倒是什麼病?你每日将他身體康複進展,如實報于我來。如若我不在埵城的,就書在紙上交到掬春院,自會有人接應。”
蘇禮手上動作一頓,心說果然不是什麼好事兒,她這夾在幾位神仙中間,怕是不好做。
“是。小人知道了。”蘇禮仍是答應下來,她沒什麼資格拒絕。
收手将毫針都收着了,又重新倒了沸水消毒,一時亭中隻有碗盞輕輕相碰的聲音。
蘇禮有心想問問師兄賀蘭山的情況,可一想到之前安仁說的“不要打草驚蛇”,這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待将李承澤和陳辭送出夢溪園,蘇禮便被人領去了書房。
魏烜正在房中看書,今日似乎沒了那麼多人來訪,他便斜靠在羅漢床邊,矮桌上正煮着茶,一手拿着一卷書正讀到一半。
見蘇禮進來,也不曾擡頭。
蘇禮便拱手行禮,立在了一旁。
這一站又是好一會兒,蘇禮以為這次又要等好久的時候,魏烜忽然開口:“李承澤可是讓你通風報信了?”
蘇禮一聽,心中一緊,這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嘴角扯出一笑道:“約莫是不放心殿下身子,亦是不放心小人醫術吧。”
“你倒是會替他找借口。”話音落下,他修長的手指将書也翻了一頁。
“你每日按照要求去報即可,隻這奏報的内容每日會有人交給你,其他的不需你管,可做得到?”
魏烜掀起眼皮來看她,語音緩緩,“還是你想要親自來寫這奏報,将本王情形一五一十地告知李太守?”
蘇禮一聽這語氣就知他此時心情不太美妙,這話反着說是把自己氣着了還是怎麼,她立刻把頭垂得更低了些:“王爺說笑了,既已跟從殿下左右,小人又怎會做出這種兩面三刀的事情來呢?王爺放心,您給我什麼我去交給李大人便是。”
“哦?不是不敢忘人家知遇之恩麼?”
原是在這裡等着她……蘇禮心下暗歎,王爺這個脾氣又怎會容忍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算計自己。
“小人隻是一名醫侍,李太守的囑托還是得應下的,實在沒有理由也沒有辦法拒絕,還請王爺體諒。隻是小人亦斷不會做出對王爺不利的事情來。”
“是麼?本王倒是好奇,如若本王不安排這奏報給李承澤,你道要如何交這差?”
魏烜放下了手中的書,視線落在她面上,目光灼灼,不放過她臉上一絲絲的變化。
“王爺身體康健,又沒有傷病在身,自然沒什麼需要隐瞞的。無非是些頭疼腦熱,日常保養的内容。”蘇禮垂着頭,将早就打好的腹稿和盤托出。
她本就是如此打算彙報的,李承澤為什麼要探知王爺的身體狀況,她不想知道得太多。作為池魚就得有池魚的自覺,盡量将自己摘出來為妙。如若留下些信息缺口,引得李承澤往些歪門邪道上使力,或是脅迫她做點什麼手腳,她都是不願意的。
因此呈上去的内容需得看着專業詳盡,又抓不着漏洞。時間一久,誰愛花時間看這枯燥又無用的奏報,自然也就淡了。
魏烜眯了眯眼:“你倒是有些小聰明,若是什麼人找你來給本王下毒呢?”語氣不容辯駁。
蘇禮疑惑他為何會有此一問,便擡起頭去看他,恰好迎上他的目光,盯了他一眼,想了一想:“王爺眼前并無近憂,而世事萬物皆有其發展過程。如眼下無近憂,自然無需憂慮那有可能的結果,所謂兵來将擋。此其一。”
“其二,就我自身而言,我本醫侍,救死扶傷是我本分。殺人放火,助纣為虐卻不是。不論面對的是王爺或是其他任何人,我都不會。”
此番說的盡是她心中所想,可謂坦誠。
但是她卻從王爺眼中看出了些不一般的情緒,盯着她看時莫名有些迫人,她眼睫輕眨,便垂下了眼眸,心中将自己說出的話翻來倒去地想了想,尋思着也并無錯處啊,再想也想不出來,就放下了。
屋中熏着蘇合香,夾雜着筆墨香氣,讓人不由自主的甯心靜氣。
安靜了許久,蘇禮已開始尋思着是不是應當告退時,忽聞他開口:“蘇大夫聽聞是隴縣到埵城的?”
蘇禮此時雖然是垂着頭,可是仍然眉間輕輕一斂,不知自己哪句說的不對惹到他了?
“是,小人隴縣人。”她雖是回答了,可聲音越來越低。
“不知幼時可有從師?師從何人?”魏烜語音平穩,眼神卻仍然凝在她臉上。
“小人師從一方遊之士,學了些醫治人的法子。方遊之士性格粗犷,不拘小節,想來也是讓小人耳濡目染了,若是方才言語上有冒犯之處,還望王爺海涵。”
蘇禮尴尬一笑,努力給自己找補。
看了她好一會兒,魏烜才端起茶盞,輕啜一口,“退下吧。”
聽到這一句,蘇禮才如蒙大赦地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接連下來一連好幾日,蘇禮幾乎見不着魏烜的人影,但凡要見縫插針地想去請個平安脈,也多是以事忙而延後了,她常常隻能見到他帶着幾人在書房徹夜長談。
不知近來是有何事竟讓王爺在這邊陲小城裡忙得腳不沾地。
蘇禮本已睡下,忽然聽到安仁親至可房門前,急召自己。她慌忙起身,将胡須覆于面上,動手描上眉,來不及等它幹,就整衣跟着安仁出去了。
原以為是要去書房,沒成想竟是待去了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