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此,她不禁背後冷汗涔涔。
不,不會的。皇權與地方氏族,曆史上幾乎永遠都在制衡,即使蜜月期亦是少不了敲打的。
她垂下眼睫,屏息靜氣,等候上首的男人的下文。
魏烜盯了她半晌,才冷然說道:“滿嘴胡言,信口雌黃。”
蘇禮一怔,臉上騰地就有些熱。她的确是憑空猜測來的,難道她賭錯了?
魏烜道:“本王微服巡邊,不欲人知曉身份,在此地突然遇襲,不過休整幾日。
李承澤乃朝廷命官,所言所行皆報于聖上,其衷心自有聖上定奪。你不過拿着救過本王的恩義當令箭,想要救出你那狂妄自大的師兄。
而你口中所謂的仗義直言之人卻在公堂之上質疑朝廷擢選官員的制度,因一己私怨就污蔑朝廷命官皆為屍位素餐之徒。敢問倘若他如此心懷仁義,義憤填膺,可有想過自己去科考,可有想過以忠義之心報效國家?
你還妄想以巧言令本王親去讓埵城縣令網開一面,兼且挑唆本王與此地郡守的關系,實乃可笑。”
蘇禮被搶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末了,她定了定神道:“小人自知身份,實在不敢做出狹恩圖報一事。隻是身為百姓,今日目睹了公堂之上不合常理之事,才來求王爺開恩,酌情處理。”
雖然被搶白,可她猜測剛才說的那些應是賭對了。
隻是說的太過于直白,而她一黎民百姓實乃滄海一粟,與王爺之間又何嘗不是隔着萬水千山的距離。
如若不是碰巧救過王爺,她實在沒有資格揣測,乃至質疑權貴。
說完了那句求王爺開恩,她已是眼圈有些泛紅,又極力忍住,額頭點地,深深叩拜下去。
書案後的男人沉默了許久,蘇禮才聽到他的聲音傳來:“你退下吧。”
蘇禮默默起身,退到門邊才轉身。
身後的男人又開口問道:“你倒是不問問本王如何決定?”
蘇禮回身,見到書案後的男人端坐着身子,目光凝然看着自己。
“不論王爺如何決定,必定自有斟酌,我已将我之見解和想法坦誠說出。此後如若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蘇禮但憑吩咐。”
她再次行禮,正要轉身離去,卻見安仁走了進來。
方才他也站在回廊處耳聞了幾句,他走近書案,拿走了那案上封好的錫管揣入懷中,才笑吟吟對魏烜道:“蘇大夫這是想留下來了,随侍您身側,您意下如何?”
蘇禮聞言一怔,這……
安仁接着道:“您昏迷之時,屬下與安信親眼所見,他雖然以學徒挂名懷仁堂,但是他的醫術卓絕實在世間罕見。就單單那一雙手,有氣勁兒,穩妥得堪比練家子。屬下以為,留他在身側照顧您身體,很是可以的。”
“想留?她自己不會開口麼?”
魏烜垂眸去翻看書案上的信件,似不在意。
安仁則回頭看向蘇禮,溫和狹長的雙目都瞪圓了。
蘇禮隻好臉上扯出笑意,“小人……确有此意。能替王爺效勞,是蘇禮的福分。”
魏烜聞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随後将手上信件扔回案頭,對安仁道:“你安排吧。”語氣淡然。
“得令!屬下這就去安排房間。”
安仁又笑了出來,王爺今時不同往日,如今毒尚未肅清,不敢勞動他動武,更遑論使用内力了。如今能得醫侍随侍在側,他就能安心不少,出去跑腿辦差也就不用提心吊膽了。
蘇禮跟着安仁出了書房,行到回廊之上,正要開口詢問,卻被安仁直接打斷道:“你也不必說那些了,剛才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所求之事于殿下而言也就一句話的事,如今你已惹怒了殿下,隻有你留下來,事情才有轉圜之地。”
此時早已夜深,回廊的燈籠被風吹得有些晃晃悠悠,來回的光就映得安仁白皙臉龐多了些許蒼白冷漠之色。
蘇禮點了點頭,心中亦是自知他說的其實不錯。
次日一早,蘇禮便看到安仁帶人出去了。一整日未歸,蘇禮心中極是忐忑,不确定是否此事能就此解決了,更不指望王爺能好心告訴了她。
直到夜幕四合,蘇禮見着個時機,攔住忙碌的安仁,想要問問今日是否有人去縣衙。
安仁道:“你師兄一定會沒事的,這個你且放心。”
蘇禮聽了松了一口氣,但聽這句話像是未完,後面應會跟着“但是”的語氣。
果然,安仁頓了頓道:“隻是還沒有這麼快,王爺還需得些時日查探這隴西的水深水淺,未免打草驚蛇,你師兄還需得在衙門住個幾日。
我已着人打點過,他不會在裡面吃虧,你且安心在這裡照顧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