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禮回頭就見着了她師父一臉的好奇,遂也笑了起來,答道:“藥草熏灸和吃藥的道理其實差不太多,皮膚肌理,五髒六腑,皆可克化藥食。”
章聖祥一手撫須,低頭思索片刻,又連連點頭道:“有理,有理。那又何故選取神阙?”
“神阙位于臍中,可以調理腸腑,凡虛寒型的腹痛或洩瀉之疾,取此穴灸之,可以溫陽散寒,止痛止瀉。”
蘇禮自然而然地接話,轉眸看見章聖祥一副沉思其中的模樣,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隻是這個也是我從那遊醫的隻言片語中記來,或許不夠詳盡,也未可知。還需多方驗證才是。”
章聖祥卻沒理她話裡的機關,隻深以為然,這醫理與實踐都是極重要的,頻頻點頭,“正是,正是。”
賀蘭山在正堂的另一邊,從算盤中擡了頭看去,師父和師弟每每讨論醫理都相談甚歡,他卻始終插不上話。眼神中一絲懊惱閃過,心中覺得煩悶不已。
這一日也不知怎的好生熱鬧,堂中正安靜沒幾時,又聽聞有人大老遠就嚷嚷着:“蘭山賢侄!蘭山賢侄!”
賀蘭山一愣,臉上懊惱頓時收斂了,迎出去一看,原是家中的鄰居王家嬸子。心中頓時一急,伸手扶住跑着前來的王家嬸子問道:“可是母親有什麼事?”
王嬸兒喘氣不得歇,“哎呀!你可别在這兒待着了,快去縣衙門口看看去吧!你喜歡的那姑娘,就是那個常來你們懷仁堂送藥草的那個蘇家娘子!”
喘了一長口氣,才接到:“被縣衙通緝啦!”
賀蘭山一聽臉色漸白,着急起來甚至來不及回禀師父,撇下王嬸兒就沖了出去,朝着縣衙跑去。
王嬸兒的聲量可不小,這幾句喊得每個字蘇禮都聽懂了,又愣住了,覺得自己全沒明白。
“唉,那倒是個好閨女,不知道這是遭遇了什麼事咯!”
章聖祥在桌案後翻看着醫書,邊看邊搖頭。
“師、師父……我跟着師兄去看一看吧?他那個樣子,别鬧出什麼來。”
蘇禮找了個借口,也得去看看。
“他能幹出什麼事,三棍子也打不出個屁來。”
将手中醫書“啪”地合上,章聖祥起了身,撩起衣擺招呼道,“走,一起去看看。那閨女好說歹說也是我知曉底細的,怎麼就能被通緝了,必是有什麼誤會。”
蘇禮聞言很是感動,跟上師父,關了懷仁堂,奔去縣衙府。
豔陽當空,正是一日之中日頭最盛之時。
縣衙門前倒是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
往日裡也通緝過人,但是沒見着這麼多人圍觀。
縣衙門前的衙役們也覺得新鮮,“許是因為那張圖畫的是個美人兒。”其中一人往嘴裡扔了顆花生米,邊嚼邊道。
另一衙役靠在縣衙府的大門前躲了日頭,嗤笑一聲道:“這你就不懂了,你們可知那畫是誰人手筆?”
其他幾人都搖了頭,望着他,先前吃花生米的就樂了,一顆花生扔去了那人頭上,笑道:“你知道?就你聰明,你倒是說說?”
那人将花生米從地上撿了起來,剝了塞進嘴裡,偏頭揚了揚,示意府衙裡頭:“就裡頭那位,可是了不得的來頭”,塞完花生米的手伸出了大拇指比劃一下,“是比咱隴西郡的父母官兒還大的官兒。”
幾人便又互相吹牛,說這到底是個什麼大官兒,在這小小埵城裡又查着什麼案子。
章聖祥和蘇禮到的時候,賀蘭山已經讀完了上面通緝的文字。
上面白紙黑字的,也沒指明詳細,隻說此女犯了人命關天的案子,若有線索,或得見此人,速速報于官府,必有厚賞。
賀蘭山擠出人群時,蘇禮還看見人群中有裘大娘,隻見她一臉愁容地離去,她卻不敢上前相認。
這裡都是鄉裡鄉親的人,要說都認識也不會,但是都是臉熟的。村裡到埵城路途不遠,許多人家沾親帶故的,很快蘇旎被官府通緝的事情就傳遍了。
章聖祥在衙役裡也有老熟人,熟門熟路地拉了位熟悉的衙役說要請他晚間去吃酒,也被直接拒了。
隻好老着臉拉住那衙役追着問幾句,“是什麼案子”,又說,“這閨女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才年十六,哪兒來的什麼膽子犯命案。”
那衙役一聽,冷哼一聲,就地将袖子從章聖祥手中甩了開去,擡手道了句:“上面的意思,小人們不知。隻知道連太守大人都經手此案,必不能冤枉了誰去。”又道,“爾等庶民莫要妄議案件,沒得拖累了我。”
章聖祥見此隻得彎腰行禮,臉上堆了笑道,“說的是,說的是。那待你有閑的時候,記得去懷仁堂我們再喝上幾杯!”
衙役走了,章聖祥一回頭見着自己兩個徒兒面色皆如喪考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手指虛指了指賀蘭山,卻是問的蘇禮:“他喜歡蘇家姑娘我是知道的,你在這兒瞎操什麼心?”
蘇禮一噎,師父啊,我是透心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