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這幅丢了魂魄的樣子,路殊和赫連又默默交換一個眼神,雙雙抱起雙臂靠在柱上,意味深長地撇了撇嘴。
她收了刀,看着鄭牧行沖進對方懷裡,二人緊緊抱住,半晌都不撒手,絲毫不顧及附近還有他們這些旁人等着。路殊幾乎是做夢也沒想到,頭一次見到自己的正統師兄,也就是眼前這位鎮西大将軍,對方會是這個失魂落魄的架勢,再想想那些傳言将他說的不苟言笑成熟穩重,簡直是有失偏頗。
“咳咳......”
她尴尬地招了招手,鄭牧行大夢初醒地反應過來,拉着甘景介紹:“亦堯,這是救了我命的路殊姑娘,還有赫連公子。”
說完,有些拘謹的從甘景身邊退開一些,“姐姐,這就是我要尋的家人。”
甘景二話沒說,竟是抱起拳,單膝跪地,給路殊赫連行了個大禮,吓的她趕忙把人扶了起來。
“将軍莫要客氣,舉手之勞而已,萬不可行此大禮,我一個姑娘家,這也不合禮數。”
“正因是姑娘家,在下便更要感謝,多謝二位救下牧行,此恩難報,有何要求願望盡管提出,甘某能力之内,必赴湯蹈火。”
路殊見鄭牧行站的離甘景那樣遠,想近些卻又顧慮頗多,笑出聲來:“牧行,你好容易見了你朝思暮想的家人,快帶他去樓上叙叙舊吧,我們兩個沒有什麼要求,你們平安相見便好,是吧?”
她特意加重最後兩個字,側臉看向旁邊蠢蠢欲動的赫連,惹的赫連覺着自己背後陰風陣陣,悻悻地假笑兩聲,趕緊跟着一通點頭。
“此次是在下欠二位一個人情,日後有用得上在下的,務必随時開口。”
鄭牧行又對路殊道了大半天的謝,搞得她連聲催着好不容易團圓了的兩個人趕緊上樓聚聚,同赫連又坐回桌前,聽他啃着雞腿不滿的吼道:“你說說你,你自己不求回報便罷了,為何非得扯着我一起?你這不是道德綁架是什麼?”
“我這不算道德綁架,我看你什麼也不缺,打扮也不像是窮苦人家出身,再說那幾鞭子隻不過把你疼昏過去,又沒什麼大礙,這一路上吃喝什麼,人家牧行都緊着你,藥也是他給你換的,他自己也遭了那麼多罪,就别麻煩人家了。”
赫連輕哼一聲:“我也是好心好意,你們這些客套的中原人,太好面子!”
“那我也算是救了你,你要如何報答我?我若是提一件要求,你能答應嗎?”
路殊就打算治治他這幅吊兒郎當的毛病,把指期擱在桌上,等他回答。
對方也盯上她的眼睛,挑眉輕笑,嘴角彎彎露出一顆虎牙:“好啊,我帶你去我們苗嶽玩上一圈,吃住都包,全程陪同,路姑娘覺得如何?”
“不去。”她拒絕。“我與人有約,年底要及時回家,不能耽擱。”
赫連咂嘴:“這你就沒經驗了吧?既然已經到了西南邊陲,離我們苗嶽也就一兩天路程,現下是六月中旬,再過幾日,則正逢我苗嶽最大的節慶——都則節!”
他又眯起眼,神神秘秘的接着講:“到時可是萬人空巷,我們族人會用松木谷穗點燃火把,投火炙肉,村寨田間撒松香唱歡歌,摔跤鬥牛拼酒徹夜不眠,姑娘小夥們一個個盛裝隆重,可是美得很,隻可惜有人看不到喽!”
路殊聽他這麼一說,不禁來了興趣,思考半天,“你們這個都則節……是哪天開始?”
“六月二十四,怎麼樣,動心嗎?”
“二十四?”路殊震驚拍桌,“六月二十四是我生辰啊!”
赫連也跟着她一拍桌,大笑起來,“這不就是緣分嘛,吉祥之兆,你與我同回苗嶽,算是我的貴客,過完節我便将你送回中原,來回耽擱不了多久,别說是年底,保證你九月之前就能安全回家去。”
路殊思來想去實在動心,但又怕趙祚擔憂,于是給家裡去了封信,說自己去江南見位故人,遲幾個月回去,勿念。
作别鄭牧行之時,路殊曾私下詢問了甘景,可認識曆年山上那位李易盛先生,對方一驚,皺起眉來,說是認識的,那是他的恩師,又好奇路殊是如何知道這樁往事,他自認并未同任何旁人提過。
路殊說自己也是師從李易盛門下,早就聽師兄們提過甘景的尊姓大名,因為知道師父不願下山入世弟子提起自己,所以悄悄私下相問,就是想确認,甘景究竟是不是他的師兄。
甘景此人的确不善言辭,有種生人勿近的距離感,可一提到以降閣,便神情稍微有些松動,他急忙問了李易盛的腿疾,還有朱闳先生的近況,路殊一一答過,二人相談甚歡,隻不過差一點就要說漏趙祚的名字。
她猛的想起甘景與趙祚是故交,若是對方寫信回京,說她在西南,那可要麻煩,這便急忙收回話匣子,讓甘景早些帶着牧行回家,他身上還有一些小傷,記得回去要好生照看着。
随着赫連騎着馬往苗嶽去,一路聽他滔滔不絕,時不時還要沿途給她買些農戶做的小玩意,路殊不要,他就自己拿着玩,若是路殊實在不搭理他的話,他就自己叨叨兩句,說是講給木頭聽,不求回答。
兩個人一路置氣鬥嘴,倒也真如他所說,不過兩三日的路程,便踏進了苗嶽國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