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緒像是早有預料她的回答,從西裝夾層取出一張名片:“他是我朋友,你不放心,可以驗貨。”
“但我有條件,這之前,畫作不能公開。”
他這個大個人物,在業内也是有頭有臉的,沒必要為了買幅畫說謊而得罪人,梅小姐會心一笑:“當然。”
“你很在意這幅畫?”梅小姐不由得多問了一嘴。
秦緒視線望至下方展廳,落到方才的那盞青瓷上:“萬分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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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叙白從一級市場出來後,又随意逛了一會兒,實在沒什麼心儀的東西了,準備同梅小姐告别後打道回府。
他和梅小姐曾經因工作上有所往來,算不得特别熟絡的關系,自認應該沒有秦緒走得那般近,能夠在二層的私人隔間裡同桌而談,所以整場展覽期間并沒有自作多情去打擾兩人。
沒想到,卻在門口遇上了兩人。
梅小姐還欲挽留他一起用餐,他看了看秦緒,笑着婉拒了,旋即離去。
秦緒蹙眉,不清楚他方才那是個什麼眼神,嫌棄?讨厭?他有這麼惹人煩嗎。
“……”
簡單寒暄後,秦緒也揮别了梅小姐,他今天特意開了輛大空間的庫裡南,為的就是放下這幅畫。
梅小姐很爽快,收完名片後,直接帶他去倉庫取了貨。
梅小姐要找的,是畫這幅畫的作者,她的心上人,而秦緒買的,是這個畫中人。
油畫所繪,并非他人,正是書叙白。
當年在法留學時,他們圈子裡有個特别有名的青年小衆藝術家AZ,因為做軟件的緣故,免不了和這人打上交道,最後一來二去,玩成了好兄弟。
他同秦緒,書叙白,林政三人都處得不錯,AZ為人淡泊,性格孤僻,但相處久了會發現此人特别義氣,且非常有藝術家的人格魅力。
于是幾人裡,AZ和書叙白的關系最好,他說,書叙白是所有藝術家的缪斯。
秦緒因為這個事兒,還和他打過一架,後來才知道,他對長得好看的,都這麼說。
臨近期末時,幾人在酒吧裡依依不舍,于是他給所有人都畫了一幅畫,林政的是一幅兩隻小獅子在草地上打鬧的印象派,秦緒的是一張他完全看不懂的抽象派,AZ告訴他隻可意會。
而獨獨書叙白那張,是幅人像,沖出畫布的古典味撲面而來,畫布上的人身着基督白衣,卻并不規整,披搭随意,神明姿态。眼神空洞而悲憫,美而不欲,整幅畫宏大莊嚴,靜穆而神聖。
秦緒當時看到這幅畫,差點沒再把AZ揍一頓,好在最後解釋清楚他隻是對着畫室的人體雕像創作,絕無出格,加之書叙白的勸阻,這才幸免于難。
但秦緒仍舊為這件事耿耿于懷了很多年,因為那幅畫,他不止一次地想過給AZ灌點什麼精神藥物促使失憶。
後來那幅畫随着畢業也沒了去向,秦緒一度以為是被書叙白帶走了,最後才得知,AZ因為有段時間窮困潦倒,把手裡的畫都倒賣了一波,而書叙白那副甚是他得意之作,竟被他偷偷賣給一個神秘商人後不知去向,這幾年,秦緒一直在打聽這幅畫的下落,尋尋覓覓,這才得知或許在梅小姐手裡。
所以他今天,是抱着勢在必得的心态來的。
AZ自己造的孽,當然最後就讓他自己處理去吧。
畫作失蹤的那些年,秦緒幾乎夜夜噩夢,這幅畫猶如定時炸彈,說不定哪天就突然被公之于衆,将他的愛人再次推上風口浪尖淩遲,那時,他或許會瘋。
好在,最後聯系上梅小姐後得知,她是這幅畫的第一任買家,從購買之初就沒被公之于衆過,這麼多年也是打了AZ的孤品噱頭來營銷,畢竟她的目标,從來就不在畫作本身。
透過後視鏡,秦緒的目光落在那幅被塵封完整的畫作上,包裝牛皮紙被他撕開一個缺口,此刻,正正好露出那雙充滿神性的眼眸。
以後,不會再有人能傷害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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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周五,林政最後還是硬着頭皮撥通了那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