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
布衣男子拎着木棍,跟在女子身後,瞧見薛從瀾,他先是蹙眉,而後默默收起木棍,放在身後。
“此女是我妻,我來抓她回去。貴人多看她一眼,都怕是污了貴人的眼睛。”
薛從瀾身上穿的戴的衣袍并不貴重,可他身形高大,面容白皙,像極了這京中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故而那男子将他當成了貴人。
穆舒瑤聽罷,沒等薛從瀾開口,便反問他:“是你妻為何會跑,又何必說這樣難聽的話?”
穆舒瑤将自己包裹之中的衣衫找出,從中拿了一件,然後迅速跳下馬車,披在那女子身上,一邊将她扶起來,一邊問:“這位娘子,你說說罷,你為何跑出來?”
“他,他打我……”
女子顫抖着,回眸看向男子,又朝着穆舒瑤說:“姑娘,你們救救我,若我跟他回去,會被他打死的。”
此時,已是申時,若要因為這女子耽誤時辰,怕無法見到大理寺卿。裴觀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娘子,你既是這男子的妻子,我們便管不了。”
女子說她叫春娘,原是大戶人家的婢女,跟随的主子死了,主家将她發賣了出去,賣給這男子做妻。從那之後,她便被暴打,整整三年,都無法逃出去。
“人人都說這是家事,無人想要管,那我,隻能等死麼?”
春娘哭訴着,裴觀愈發不悅,他蹙了蹙眉,“那你也當去找官府要和離書,我們幾個忙着趕路,可幫不了你什麼。”
“走吧。”
穆舒瑤說:“等等!”
裴觀撇了下唇,他看向穆舒瑤:“人叫一聲菩薩,你倒真想當活菩薩。你難道忘了我們來京城是做什麼的麼?你救她,也改變不了最根本的問題。夫為妻綱,天下打女子的人多了去了,難道各個求到我們腳下,我們都要管麼?”
穆舒瑤冷眼瞪他:“虧你是我栖山派的弟子,竟厚顔無恥說出此話!”
裴觀無奈地搖了搖頭:“我說的是實話罷了。”
穆舒瑤問春娘身後的男子,他提着的木棍,有打井水的棍子那般粗,穆舒瑤問他:“你多少錢買的她,我給你銀錢,你給她和離書,放她離開。”
男子眯了眯眼,竟還有這麼講理的貴人?
他笑道:“光買她的錢怎麼能夠?我養了她三年,她吃我的,喝我的,怎麼不算錢。”
穆舒瑤厭惡地看了那男子一眼,“你開個價便是。”
那男子伸手比了一個五,道:“五十兩。”
穆舒瑤扔了錢給他。
轉頭登上了馬車。
裴觀看她一眼,正要駕馬而行,春娘接連給他們幾個磕頭:“菩薩,我會當牛做馬報答你們。”
穆舒瑤道:“拿了和離書,去找個正經營生罷。”
“走。”
幾人從此處離開,趕往大理寺,祈願看向穆舒瑤,聽她說了句:“我當是他獅子大開口,區區五十兩,竟可以買斷一個女子的生死。”
祈願因為好奇,了解過古代的物價,對于普通人來講,五十兩,不是小數目,對那個男子而言,的确是獅子大開口。
裴觀數了數錢袋子,友情提示穆舒瑤:“你方才扔的錢是我的。”
穆舒瑤怔了下:“等破了京城的案子,回去還你就是。”
“……”
馬車駛到大理寺,官差守在門口,裴觀将拜貼提給他:“我們四人是栖山派弟子,奉命前來,協助查案。”
“原是栖山派弟子,大理寺卿已等候多時,特地吩咐了我等,若等到你們前來,速速迎進去。”
“請。”
四人走進大理寺,今日沒有冤案申訴,故而庭院之中十分安靜,官差各執其職,井井有條。
大理寺卿聽手下的人來報,主動走出去迎。
“裴兄,又見面了。”
“宋大人。”
裴觀給他們幾個介紹,“此人是宋大人,宋佩環,大理寺少卿。之前,我在京城辦案時,多受他的照顧。”
“此人是我師兄,薛從瀾。”
裴觀指向薛從瀾,宋佩環打量着他:“久聞薛公子的大名,坊間冤案多由你所破除。此前總是覺得遺憾,沒有機會與薛公子合作,如今有機會合作,當真是有幸。”
薛從瀾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日光落在他身上,“并無什麼幸運之事,此事涉關太子,一切,還太好說。”
“這案子,做好耗時破案的準備罷。”
宋佩環歎了一聲:“都是自己人,我也不與你們藏着掖着,此案,說是現在破,實則已經壓了十年了。”
“恐怕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解決的。”
薛從瀾問:“我可否察看一下案宗?”
“自然可以!”
宋佩環帶着他們幾人前去看卷宗,裴觀想到關鍵之處,問詢道:“十六年前,皇家狩獵場,宣德太子身邊的人都死了,就隻剩下一人,那人十六年後現身,發生了什麼,此時人又在哪裡,可關在大理寺監牢?”
“在大理寺監牢。”
宋佩環說:“在你們來之前,我已經派人審過了,他的供詞,就在卷宗之中。”
“好。”
這案子過去了十六年,重新審理起來不易,尤其是宣德太子之死,牽扯到太多的達官貴人,卷宗一本接着一本,案子的事實一改再改,他們四人輪流接過卷宗,直到入夜,都未曾看完。
突然一陣饑腸辘辘的聲音叫起,打破了甯靜。
幾人擡起頭來,裴觀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肚子,“是我。”
“的确有些餓了。”
宋佩環道:“倒是我疏忽了,時辰不早了,剩下的卷宗,我們等明日來了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