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溝壑，穿過血霧，血月城的全貌終于顯露在雲殊意眼前。

血月城的建築風格詭谲多變，有的是雪白的堡壘，上面遍布無數張若隐若現的鬼臉，蠕動着無聲尖叫；有的則是黝黑的尖塔，頂端懸挂着由人骨制成的風鈴，在風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碰撞聲。

最引人注目的是城市盡頭那座巍峨的宮殿，它通體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高聳而陰森。宮殿尖頂懸挂着數以千計風幹的屍體，每一具屍體的臉上都凝聚着驚恐的表情，像是生前遭受過極大的驚吓。

雲殊意眯起眼睛看着宮殿尖頂上的幾具屍體。

最上方屍體的衣服尚還完整，依稀可見其左臂上銀色的徽章和血紅彎月——是陰陽司的人，應該是數百年前人類派來的遠征軍。

……他們全都成為了宮殿的裝飾品。

雲殊意收回視線，目光再次掃過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這裡的每一棟建築，在無限世界都有原型。

看來他身邊的這隻小鬼沒說錯，這座血月城裡的鬼怪，都是當初無限流世界裡的npc。

看着那座詭異的宮殿，雲殊意隻覺得無比熟悉，但萬年過去，曾經的記憶已經模糊，隻能依稀記得自己曾經在那座宮殿裡生活過。

他在心中問1109：【小九，你對那座宮殿有印象嗎？】

【宿主，這是《加冕》副本裡法斯倫王朝的家族城堡。】1109回答，【也是您第一次扮演最終boss的副本。】

雲殊意眸光微動，那段塵封已久的記憶浮現。

《加冕》——一個一個以生存難度著稱的困難級别副本，他記得那個副本開放了三十多年，僅僅隻有一個玩家打出了真結局，并且活着離開了副本。

在那之後，《加冕》便被主系統永久封存，再無人進入。

而關于那個副本的NPC，有一個人讓雲殊意印象格外深刻——洛斯裡克·法斯倫。副本中他的弟弟，法斯倫王朝的親王，用最儒雅的禮儀做着最瘋狂的事情，将所有玩家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瘋子。

如果可以，雲殊意希望那個冒牌貨不是洛斯裡克。

當初雲殊意還很弱小，為了在副本中生存，他不得不扮演一個被囚禁的國王，對洛斯裡克表達愛慕之情，與之周旋，保全玩家，在加冕之日，他與玩家聯手，将洛斯裡克封印于宮殿地底。

可在他完成扮演任務退出副本時，這個NPC竟然掙脫了封印與主系統的控制，對着虛空露出一個扭曲瘋狂的笑容：“哥哥，我們會再見面的。”

後來千年，雲殊意再沒見過洛斯裡克。

毀掉無限流世界已萬年過去，雲殊意沒想到，洛斯裡克真的找到他了。

“王就居住在那座城堡裡。”一旁的鬼魂指了指那棟白骨宮殿，聲音細弱蚊蠅，“你、你要去見王就去吧，反正我是不會去的。”

說罷，他轉身就要開溜，怎料才邁開一步，自己就被定在了原地。

“回來。”

鬼魂哭喪着臉認命轉身，語速飛快：“主人您要去刷大boss我是支持的畢竟強者從不安于現狀，雖然我很想一睹您單挑大boss的英姿，但我就是個蝦兵蟹将這種事情還是别讓我……”

雲殊意的手已經按在了鬼魂的天靈蓋。

這一次他注入的不是穩固魂體的神力，而是屬于無限流世界的力量。

一股無比強勁的力量瞬間湧入鬼魂體内，有如實質的黑暗霧氣幾乎充斥了鬼魂整個身體，他的雙眼瞬間變得如深淵一般漆黑。

“告訴我你的名字。”雲殊意收回手。

“宋……如……”宋如的身體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突然開始劇烈抽搐，十指深深抓進自己的頭顱，仿佛要把某些東西從腦子裡挖出來。

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

他全都想起來了。

五年前，他還是一個普通的TTF工作人員，直到那一晚——他急着回家玩遊戲，看他老婆，于是迫不及待地打開最後一個集裝箱。

等待他的不是安靜的機器人，而是無數雙在黑暗中突然睜開的猩紅眼睛。

他最後的記憶，是自己被十幾雙手抓住四肢，在劇痛中看着身體被一塊塊撕碎。

再次睜眼，他就出現在了這裡。

“啊啊啊啊啊——！！”

凄厲的慘叫劃破血霧，但在四處都是鬼怪嘶吼的血月城，宋如的叫喊聲幾乎沒有引起任何鬼怪的注意。

宋如的魂體在劇痛中不斷扭曲重組，上演着他死亡時的場景。當他再次站穩時，已經化作一個渾身纏繞黑霧的厲鬼，十指生出鋒利的指甲，原本完整的皮膚變成了拼接的碎塊，不斷淌着血。

在雲殊意的強行催化下，宋如一舉從孱弱怨靈成長為了厲鬼。而厲鬼的實力源自于恨，恨意越深，殺戮越盛。

雲殊意勾起一抹滿意的笑。

恨吧，你越恨，才越有用。

“啊啊啊啊啊——我的遊戲還沒通關——啊啊啊啊——”

“是誰！是誰殺了我！！你該死！”

1109小聲笑着：【宿主，這個人的執念還真奇怪。】

雲殊意微微歪頭，看着逐漸恢複意識的宋如，【或許這也算是一種愛？】

“殺了你的人就在宮殿裡。”

雲殊意指尖輕擡，一縷屬于自己的本源之力融入宋如身體，他的聲音優雅至極，卻又帶着無窮無盡的引誘：“宋如，我予你無盡力量。”

“殺了坐在王座之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