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長安星的雲殊意已經在太空中航行了近三個多月。
舷窗外是永恒的黑暗,偶爾有星雲的光暈掠過,像被稀釋的顔料般在視野裡緩緩暈開,很快便消失不見。
一個人的征途是孤獨的。
雲殊意靠在駕駛艙的座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着扶手,發出輕微的金屬聲響。
他想,這艘飛船實在是太安靜了。
他有點想姬止戈了。就算自己什麼都不說,姬止戈都能自娛自樂地在他耳邊絮絮叨叨一整天。
【宿主,按照當前航速,預計還有72小時抵達殇星外圍的混沌星雲帶。】1109的聲音響起。
“嗯。”雲殊意應了一聲,目光落在控制台角落——那裡放着一尊小小的木雕。木雕隻有巴掌大小,卻栩栩如生地刻畫着姬止戈那張帶着笑意的臉。
雕工略顯粗糙,有幾處還留着刻刀打滑的痕迹,很明顯,這不是雲殊意雕的,而是姬止戈幾年前不成熟的作品。
離開家前,雲殊意從工作台上帶走了它。
沒有姬止戈在身邊,他也隻能看着木雕出神。
不知看了多久,混沌星雲近在咫尺。
混沌星雲在舷窗外翻湧,如同被攪動的血色海洋。雲殊意關閉了所有導航系統,任由飛船被星雲中的暗流裹挾。
飛船内響起刺耳的警報聲:警告,空間定位失效!警告,空間定位失效!”
【宿主放心,我會帶您抵達殇星。】
雲殊意靠在座椅上,打開左臂的充電倉,連接飛船的能源接口。
飛船上存儲着充足的能源,但一旦他離開飛船,他就無法補充能量,接下來還有一場惡戰,他必須做好萬全準備。有1109的操控,雲殊意隻需要扛過飛船颠簸帶來的沖擊即可。
雲殊意閉上眼,感受能源如涓涓細流般注入身體。
自從千年前鬼怪毫無征兆地出現後,人類與鬼怪的戰争便持續了整整十個世紀。五百年前,“雲殊意”突然帶着無數鬼怪退守至一顆遙遠的星球,從此在宇宙邊緣築起了一道人類無法逾越的屏障。
後來每隔幾十年,“雲殊意”又會突然發動進攻,将人類好不容易建立的防線一次次撕裂。這漫長的千年,“雲殊意”的名字已經響徹星際,成為整個星際最深的夢魇,卻始終無人能将其終結。
原因無他——殇星位于宇宙邊緣,被混沌星雲重重包裹,任何科技手段都無法穿透那片詭谲的迷霧。人類艦隊曾數次遠征,卻總在接近目标時迷失方向,最終化作宇宙塵埃。
唯一逃回的軍官也精神崩潰,瘋瘋癫癫地說着:“我查到真相了!”
“他才是npc,他是假的!”
“我殺了他,放我走,放我走——”
軍官随身的記錄儀隻留下一段模糊的影像——血紅的星球上,無數猙獰的鬼怪飄蕩着,在聞到活人氣息的刹那,他們猛地撲向鏡頭,畫面劇烈晃動,最後變得一片花白。
一道陰冷的聲音響起,卻讓聽者做了長達數年的噩夢:“歡迎進入輪回遊戲。”
從此,殇星成為無人敢踏足的禁區。
直到今天。
雲殊意的飛船如利劍般刺破星雲,破開重重濃霧,殇星的全貌在這位探索者眼前緩緩展開——整顆星球被一層薄薄的血霧籠罩,地表遍布着巨大的裂谷,像是被某種可怖的力量生生撕裂。
雲殊意将飛船降落在荒原邊緣。
艙門打開的瞬間,濃稠的血霧如活物般湧入。
【宿主,殇星的環境比資料記載的更加惡劣。這些血霧中含有高濃度的怨氣,長期接觸會腐蝕心智。】
【不過這些霧氣對宿主來說應該沒有影響,畢竟——】
雲殊意如入無人之境般踏上這片猩紅的土地,他的瞳孔微微收縮,适應着殇星昏暗的光線。
霧氣并未排斥雲殊意,反而熱情地附着在了他身上,試圖鑽入雲殊意的身體裡。
畢竟——雲殊意曾經也是靠吸收怨氣而生的存在。
就在這時,前方的血霧突然扭曲,一個半透明的身影出現在雲殊意眼前。
“新來的?”年輕的鬼魂攔在雲殊意身前,做出一個嗅聞的動作,上下打量着他,“活人?”
雲殊意沒有回答,目光掃過這個鬼魂。
一瞬間,他就看透了對方的底細——死亡時不過二十五六歲,含冤而死直接化為怨靈,卻因某種原因未能完全轉化,實力甚至不如最低等的遊魂。
簡單來說,毫無威脅。
雲殊意繞過這個礙事的鬼魂,黑色長靴踏過龜裂的地面,朝着血霧最濃的方向徑直走去。
那年輕的鬼魂被雲殊意的目光一掃,竟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他歪了歪頭,透明的身軀在血霧中若隐若現,臉上浮現出困惑的神情,“你……不是活人,也不是鬼。”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飄在雲殊意身後喋喋不休:“你是怎麼來的?坐着那個會飛的鐵疙瘩嗎?”
“喂,你要去血月城?那裡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見雲殊意不理會,鬼魂又飄到他面前,做了個誇張的表情,“尤其是最近,王的心情很差,已經吞噬了好幾個不聽話的厲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