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越來越小,氧氣越來越少,眼看腐蝕性的粘液就要落在那張堪稱漂亮的臉蛋上,褚顔突然往上用力推了一把。
他的本意隻是推開這張裹住他的讨人厭的被子,可此時被子已經被腐蝕殆盡,他一伸手,就将這層厚厚的血肉推出了一個破洞。
無頭男的表情全都凝固在了臉上——如果那還能被稱之為臉的話。
他的血液以這個豁口為中心,再也無法順暢運行。他的肌肉開始硬化,失去彈性,像一層被風化的脆殼。
又一腳,褚顔踹開了一條裂縫。
無頭男像被人扼住了命脈,再也無法感知身體的其他部位。
它零落着碎開來,龜裂成無數塊,無聲無息地落到地上,連一點聲音都沒能發出,就湮滅成粉塵。
至死它也沒明白,為什麼這個單薄的青年有這麼大的力氣,為什麼自己毫無反抗就被殺死了。
為什麼……
而褚顔不過翻了個身,又若無其事地睡沉了。
一覺睡醒,褚顔獲得了充足的睡眠,忍不住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可當他睜開眼睛一看,險些尖叫出聲。
“我的被子呢?”
隻見昨天還好端端蓋在身上的被子,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張坑坑窪窪的破布,黏糊糊的,不知沾了誰的嘔吐物。身下的褥子也多了不少坑。
被子邊緣翻卷硬化,看起來像火燒,卻沒有焦痕。
滿地都是破敗棉絮,像是發生了一場大戰。
“昨天有人進來了?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褚顔拍了拍腦袋,心想,難道是昨天拍門那個男人?可他怎麼進來的?撬鎖?
褚顔跳到地上,仔細檢查了一番門鎖,沒發現打開的痕迹,便又懷疑起了前台。
難道是旅店裡的人幹的?想謀财害命?
我都住這麼便宜的旅店了,我看起來像有錢的人嗎?
他再三檢查,也找不出原因,隻能暫時壓下好奇心。
簡單洗漱完,他下樓梯走到前台,老闆娘表情木然地站在那裡,像一尊雕塑。
他想了想,斟酌着開口:“昨天工作人員進我房間了?”
老闆娘僵硬地搖了搖頭。
褚顔這下摸不準了,畢竟他也是個失憶患者,無法确定是不是自己夢遊幹的。他考慮了一下,又說道:“我一覺睡醒,被子被人弄壞了……你先報警,要錢的話,我賠給你們。”
“不用報警……”老闆娘扯起一個古怪的微笑。“我們會換!”
“那好吧。”褚顔道。
在這個靈異事件頻發的世界裡,警察确實有些束手無策。不過據說為了清理這些異端,國安專門劃出了一個特情局,就是負責異常事件的。
褚顔從霍醫生那裡聽過,異端裡有能給人帶來厄運的雕像,有長手長腳的幽靈,有以恐懼為食的怪物……當然,他隻聽過,沒見過——在他自己看來。
為避免糾紛,褚顔還是在便簽紙上寫下了霍醫生的聯系電話,推給老闆娘,道:“這是我朋友。如果後續要賠償,你們可以讓他先墊付。”
老闆娘表情不變,隻說:“歡迎您再次光臨!”
這職業素養,這待客禮儀。褚顔看得啧啧稱奇,同時腹诽道:再帶點感情就好了。
解決完一件大事,肚子也咕噜咕噜叫了起來,提醒他:此時此刻,填飽肚子才是大事。
人才市場。
偌大的廣場上,堆滿了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求職者——當然,會場内人更多。
農民工、失業者、大學生,或零零散散,或三五成群。
那些負責招聘的藍領白領,則時不時從建築裡進進出出,帶着宣傳單,和求職者的一堆簡曆。
這年頭經濟蕭條,崗位也供不應求。工廠紛紛倒閉,企業都在降本增效996。
最低工資從三千壓到兩千多,依然有人絡繹不絕。
褚顔蹭了會場的免費面包和自來水,總算把饑腸辘辘的肚子給填飽了。
他攤開一路溜達的收獲,那是一張海報,上面寫着醒目的一行大字:“xx酒店試睡員。”
這是他見過要求最低的一份工作。
學曆、工作經曆、年齡等通通不考慮,它隻要求一條:“不怕鬼。”
具體來說,就是在這個酒店的房間裡試睡一晚,隻要能安全出來,就能拿到1000塊的獎金,還包當日三餐。
這麼豐厚的獎勵,求職者當然是絡繹不絕了。但也有些人面露難色,顯然有點忌憚。
诶,不過就是酒店的另類宣傳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我勸你還是不要去的好。”說話的是旁邊一個穿灰夾克的男人,臉龐尖瘦,手裡也拿着一張同款海報。
“嗯?為什麼?”褚顔不解。
尖瘦男人打量了下周圍,見沒人注意他們這裡,才擠眉弄眼地說道:“這個房間,死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