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青龍戟的事情,列風知道白衣姑娘至少目前是不會如實相告了。于是識趣地沒再糾纏,換了個話題。
列風:“姑娘,這眼看對方便能讓對方讀懂心意的秘法,比起密音入耳的功夫,實在更為省事。”說完微笑地看着她。
列風平時不常笑,尤其是治軍的時候,素有“冷面将軍”之稱。
可這不愛笑的人,微笑起來,眼睛稍微有點彎,眼裡似有星光點點,嘴角微微上揚,形成個溫暖的弧度。
這人原來會笑啊。
白衣姑娘感覺自己被這個笑容給撞了一下心窩。
白衣姑娘:這叫心印術,是我師門的秘法,不外傳。當然,如果對方是瞎子,就用不得這套功法了。
白衣女子解釋完瞬間移開目光,以免被列風的笑容燙傷。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列風條件反射地想起當年在牛家村,自己眼睛受傷,無法視物。小鈴铛若真是這白衣姑娘,估計也用不得心印術,非得用手寫代替。
可是說到師門,小鈴铛從未提起自己有師門。故列風一直當她是個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寄居于牛大叔家,連自己名字都沒有的孤兒。
雖說小鈴铛那會兒膽子也大,一點不安生,爬樹摘果坐懸崖,野得很,列風隻當她是活潑過了頭,并未想過她有什麼過人的武藝。
如此想來,光憑一身裝束打扮和身形相似,就斷定這位白衣姑娘是小鈴铛,确實太武斷。
列風心中暗暗對自己這過于大膽的推測,感到一絲可笑。或許是多年來未曾有小鈴铛音訊,病急亂投醫了。
白衣姑娘收拾好銀針小布包,拉過列風的手,為他把脈。
她把脈的方式,與一般醫師不同。别的醫師都是讓病人掌心向上平攤,用食指、中指、無名指正面壓在病人手腕處。而白衣姑娘是三指從病人手背處繞行而上,類似握着病人手腕的姿勢。列風看了一眼這奇怪的把脈手勢。
忽然,他好奇地問:“姑娘,何以一直用心印術與在下交流?”
列風暗忖這位白衣姑娘用心印術的原因。使用這種功法交流固然省事,可若對方眼睛沒看着她,她也無法将想法傳給對方。人總不能連說話都嫌費力吧。
要不然,就是她是自己認識的人,隻要說話,便會被自己認出來。
可列風認識的女子不多,大約過了一遍,沒覺出當中誰有白衣姑娘這一身本事。
再說,即便是他認識的人又如何,何必隐藏呢?
聞言白衣姑娘把脈的手微動了一下,擡眼看着列風的眼睛:最近時日嗓子不太舒服。
列風心裡一動,鬼使神差地反手握住白衣姑娘的手,十分關切地問:“姑娘的嗓子沒有大礙吧?”
白衣姑娘似是吓了一跳,不自在地将手抽了抽,想從列風手中抽出來。
列風沒使多大勁兒,沒弄疼她,她卻怎麼也抽不出來,也不知道列将軍突然抽了什麼風。
僵持小半會兒,白衣姑娘隻得尴尬地擡眼看着他:沒什麼,休養些時日便好。天色已晚,将軍明日還得早起,我就不打擾了。
列風見她這麼說,自然地收回手,仿佛方才是個不經意的關懷動作。他起身彬彬有禮地把白衣姑娘送出了房間。
最近時日嗓子不舒服?從鎖雲都初次相見,你就未曾說過一句話。
列風邊想邊轉身關上門,而小鈴铛……也是從未說過一句話。
列風出神地盯着剛才握過白衣姑娘手的手掌。她的手給他的觸感,與記憶中的小鈴铛殊無二緻。小鈴铛也是這麼把脈的,列風想。
白衣姑娘離開列風住處,沿着長長的回廊往西廂的房間一蹦一跳地走去,非常雀躍。她把那隻被列風握過的手輕輕地擡到眼前,像是看着奇珍異寶一樣,帶着白紗的臉微微泛紅,嘴角不自覺地露出笑意,心裡從剛剛在房間開始便小鹿亂撞,直到現在還沒停下來。
*
時值春夏之交,彩雲關迎來了一年一度的春季軍演。這片大陸上的四大國,每年都會有大大小小的軍事演習。
一來為了以演代戰,在和平時期提升本國軍士們的作戰水平,加強國内各戰區間的交流,二來也是為了某種震懾平衡的目的。
這一年的春季軍演與往年不同,是鎖雲國與饒風國三年一度的聯合軍演。經兩國國主商議,舉辦地點定在鎖雲國的彩雲關。
彩雲關半年多前才發生了與蔚海軍的戰事,本次聯合軍演的地點選擇此處,當中意圖非常明顯。
聯合軍演對于兩國将領來說是件大事。列風回到彩雲關沒多久,便開始起早貪黑地忙碌統籌各項準備工作。
饒風國将派出精兵強将五千人,由本國享負盛名的杜宇将軍親率參加這次演練。
軍演的日子定在六月初六,早在四月初杜宇的副将便帶領饒風國的軍演籌備小組作為先遣部隊來到了彩雲關。經兩國的籌備小組商定,上奏兩國國主批準,本次聯合軍演代号“青龍斬2505”。
“青龍斬2505”演練,模拟鎖雲國在彩雲關遇到一支強大的敵軍襲擊。敵軍劫持了鎖雲國某位地位崇高的顯赫人物,要挾彩雲關駐守将領無條件打開彩雲關,鎖雲國交出彩雲關至半月坡綿延百萬裡領土,鎖雲駐軍退至人和鎮駐守。
駐守彩雲關的列家軍,須救回質子,打敗來犯敵軍。列家軍選出當中最為精悍的五千人,與杜宇将軍率領的五千饒風軍,混編在一起。有扮演進犯敵軍的,有扮演守城鎖雲軍的。
五月饒風軍已經悉數到達彩雲關。雙方準備參加軍演的将士們,日夜操練,務求在六月初六當天能拿出最佳的精氣神兒迎戰,不能被友軍給比下去了。
列風和杜宇則天天在軍營中進行沙盤模拟對戰。兩人頗為氣味相投,杜宇稍長列風兩歲,常以兄弟相稱。
“如果我派人夜裡奇襲敵軍,趁亂救出質子,那麼次日兩軍對壘,則可以不必瞻前顧後。”杜宇往沙盤上敵色陣營中插入一面代表己方的紅色小旗說道。
“杜兄說得不錯。但敵方将領必然料到我方有此一擊,對我方質子的看管必嚴,奇襲小隊一擊不中,打草驚蛇。”列風在敵軍陣中擺上一圈小綠旗,圍在小紅旗周圍,以示圍堵。
“行動前可派斥侯探明質子所在,力圖一擊必中。”杜宇說着,在自己方陣地上布上幾支小紅旗,“當晚,兵分兩路,一路人馬直擊敵營營救質子,一路人馬從敵軍側翼攻入,混淆視野。得手後,迅速回撤。還可趁機放火毀其辎重糧草。”
對于杜宇的策略,列風點頭說道:“這是一個辦法。前提是我們對質子所在位置有十足的把握。否則,可能陷入敵人陷阱。還有另一個辦法,我認為更妥當。”
“賢弟請講。”杜宇伸手做出“請”的姿勢。
“詐降。”列風話音剛落,杜宇便心照不宣地大笑起來,列風則一臉平靜。
正所謂兵不厭詐。杜宇知道列風素來正直,為人正派,不屑于各種陰謀陽謀,可一到戰場上,此人卻是另一種“詭計多端”、極善變通的作戰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