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索棘兒進宮去給太後請安,結束後特意去秀嬷嬷住處,當面給她送了小禮物。
秀嬷嬷是宮裡的老人了,長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年輕時服侍太後,深得太後喜愛,如今年邁,重活交給了後生去做,她有事無事陪太後聊聊天,料理料理一些輕快雜活兒。
收到郡主送的小禮物,秀嬷嬷喜笑顔開:“小郡主怎地這麼客氣。小郡主能來看望嬷嬷,嬷嬷已經很開心了,還送禮物。這讓嬷嬷如何當得起啊。”
索棘兒在宮裡的時間不長,除卻太後和國主,最親近的就數這位秀嬷嬷了。小時候調皮搗蛋,秀嬷嬷沒少替她背黑鍋。
她撫着老人皺巴巴的手背,說道:“秀嬷嬷,您就别跟棘兒客氣了。棘兒要謝謝您給支的招兒。列将軍吃了我做的蒸水蛋後,可開心了!”
秀嬷嬷聞言欣慰又心疼,說道:“小郡主為人妻不容易啊。從前十指不沾陽春水,如今洗手作羹湯。”說着,老人竟紅了眼眶。
索棘兒心裡一緊,忙說道:“這有什麼的。給心愛的人做飯,溫馨又美好!我一點兒不覺得委屈。”
秀嬷嬷抹掉眼角淚珠,輕輕拍着索棘兒手背:“好好好,咱們小郡主長大了。”
閑話家常間,秀嬷嬷歎了口氣,說道:“這宮裡宮外的,大家都傳郡主和将軍夫妻感情淡漠。如今看來,是秀嬷嬷多慮了。”
索棘兒:“……”
索棘兒略顯尴尬地輕咳一聲。
“郡主,您和将軍有沒有……”秀嬷嬷一邊笑得賊兮兮的,一邊用兩個拇指比劃了一下。
索棘兒:“?”
看索棘兒一臉茫然,秀嬷嬷又說道:“就是那個,您和将軍有沒有那個?”
索棘兒:“??”
索棘兒:“那個是哪個?”
秀嬷嬷服氣:“你倆行周公之禮了吧?”
索棘兒臉“刷”一下子全紅了。
秀嬷嬷見郡主羞澀不語,心道年輕女子談及此事确實會很害羞。
于是語重心長地說道:“郡主,同房之事于成親後的成年男女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早幾日老身說留住男人的心,首先要留住男人的胃。如今,老身再教您一招。”
索棘兒擡頭,臉紅到了耳根,眼睛卻亮晶晶的,寫滿好奇。
秀嬷嬷神神秘秘地從梳妝台下某個隐秘的抽屜裡,取出一隻精緻的雕花小瓷瓶。
她将小瓷瓶塞到索棘兒手裡,壓低聲音一字一頓說道:“助、情、香。”
索棘兒:“!!”
*
坐在回府的馬車上時,索棘兒呆愣地看着手中的小瓷瓶,一時間很是茫然,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就稀裡糊塗地接過這玩意兒了。
索棘兒歎口氣,重新将小瓷瓶妥妥當當地收進懷裡。
她知道,大家都傳永樂郡主與列風将軍是有名無實的夫妻,感情淡漠,不久便将和離。
雖無實證,但索棘兒直覺這些風聲,是列風讓人傳出去的。
目的在于告訴列風那杳無音訊的心上人,他沒有移情别戀。
甚至索棘兒隐約覺得列風該是有些埋怨自己。他覺得他那位心上人沒回來,定然是誤會了他移情别戀,才不願相見的。
如此想着,索棘兒傷感起來。
成為真正的夫妻,擁有兩人的寶寶,莫不是戰勝列風那位心上人的制勝之道?
索棘兒慢慢擰起雙眉,神情凝重。
*
當晚,索棘兒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糾結苦惱 。
她去廚房端過楊大嫂為列風準備的紅豆沙,緩緩地往列風書房走去。
索棘兒早早地沐浴更衣,讓翠翠在泡澡盆裡撒滿了玫瑰花,泡了足有半個時辰。然後換上她覺得最拿得出手的一襲紅色長裙。
對着鏡子仔細端詳鏡中的自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不可描述的畫面,索棘兒臉上飛過一抹绯紅,一副含羞代放的模樣。
這讓翠翠都心生幾分好奇。可郡主的事,她不主動說,翠翠也不好打聽。這點界限感,翠翠向來拎得清。
此時,索棘兒緩緩地走在通向列風書房的連廊上,四下無人。
她一手端着紅豆沙,一手攥着小瓶子,依然舉棋不定。
這世間情愛,有千千萬萬種。有一見鐘情再難舍難分的,有細水長流相濡以沫的,有冤家見面争吵不休卻割舍不斷的,不一而足。但終究離不開親密無間、山盟海誓和共赴巫山。
眼下她與列風三樣都不沾邊。如果能全周公之禮,是否會為這個愛情的困局覓得一線生機?
可若這一着,不是破局,而是死局呢……
索棘兒猶豫着叩開列風書房門。
夜已深,列風還在奮筆疾書。見索棘兒進來,還端着紅豆沙,奇怪道:“怎麼,忠臨休息了麼,讓你送過來?”
索棘兒馬上臉紅到了耳根,眼睛都不敢看一下列風,含糊地“嗯”了聲。
列風接過紅豆沙,道:“謝謝郡主。時間不早了,郡主回房安寝吧。”
瞧瞧,這客氣得,還稱呼她為“郡主”。
“嗯,你喝吧,我、我馬上走了。”索棘兒吞吞吐吐,磨蹭着往外走。
列風瞧她一臉古怪樣,舀了一勺正要往嘴裡送,忽然停住:“還挺燙的,我等會兒再喝。”
“啊,你現在不喝呀。”索棘兒停下磨蹭的腳步,又折返回來,眼睛盯着列風手中的碗,都快要把碗盯出個洞來了。
列風眉頭微皺,面無表情地看着索棘兒。
索棘兒紅着臉:“……沒、沒啥,涼了就不好喝了。紅、紅豆沙,要熱的才好喝。”
列風狐疑地上下打量索棘兒。
這位永樂郡主說話從來都是理直氣壯的,何時如此心虛過?
他眯了眯眼:“怎麼,這碗紅豆沙……有什麼特别之處?”
索棘兒聞言一驚,馬上擺手,連連否認:“沒有、沒有,怎麼會,就一碗普通的紅豆沙罷了。”
由于過于慌亂,也不知是不是動作太大碰掉了什麼東西,突然“砰”一聲細微輕響。
正對峙的兩人同時往響聲處看去。隻見一隻精緻的雕花小瓷瓶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地闆上。
索棘兒:“!!”
列風:“?”
索棘兒飛快彎腰伸手便要撿起,誰知另一隻大手已經捷足先登,搶先撈了過去。
大事不妙!
索棘兒腦海一片空白,隻剩下這四個大字怼到眼前。
列風瞟了眼索棘兒不自然的神情,随手拔掉瓶塞,放到鼻子邊,輕輕嗅了嗅。
這一嗅可不得了,列風頓時怒不可遏:“你堂堂一位郡主,竟能做出這麼有失皇家體面的事情,就不怕丢人現眼麼!”
索棘兒急得面紅耳赤:“沒、沒有。你聽我解釋。這紅豆沙裡絕對沒這東西。我、我雖然拿了,但最後、最後懸崖勒馬了。”
列風冷冷說道:“索棘兒,以後别再踏進我房間半步。”說完,擡手一指門外。
索棘兒欲言又止,想要再解釋解釋,可列風周身冰冷的氣場,又壓得她開口難言。
索棘兒無奈地歎了口氣,默默轉身走出列風書房,輕輕帶上房門。
看,做事真不能猶豫不決。如今明明沒做,還給誤會了,倒不如一開始便動手做。
這麼想着,索棘兒灰頭土臉地回到了自己房間。
許久以後,索棘兒回想起自己當時如此“英勇”卻又臨陣脫逃,大概是她雖然不懂人情世故,卻在隐約間不願意勉強自己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