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風隻覺頭大。還沒反應過來,便被索棘兒死拖硬拽拉到大街上。
列風不喜與旁人有過多的身體接觸。尤其是索棘兒這副熱情過頭的樣子,總讓他心裡無端地拉起警報。
他甩開索棘兒的手,“走吧。”簡短地撂下兩個字,便朝着花市的方向走去。
索棘兒隻得悻悻地收回手。轉眼又沒心沒肺地笑着追了上去。
每年過年鎖雲都有兩處曆史悠久、熱鬧非凡的花市。
一處是東湖的水上花市,花農們早早地布置好遊船,在船上擺滿鮮嫩的應節年花。花市開鑼,便撐着船向岸上的遊人叫賣。
一處是落雲河畔的花市。沿河堤兩岸花農架好攤位,擺滿自家盛開得最好的年花,使出渾身解數吆喝。紅的、黃的、白的、粉的,花色絢爛,迎着落雲晚霞,可謂美不勝收。
許是半年多前東湖泛舟陰影頗深,許是覺得落雲花市更具特色,索棘兒小嘴巴巴地念叨着:“咱們去落雲花市”。
列風倒無所謂。他哪個花市都沒去過,也沒興趣。
如果是小鈴铛這麼興緻勃勃,那另當别論。想來小鈴铛那麼喜歡湊熱鬧,她肯定會喜歡逛花市的。
進入落雲河畔,翠翠很識趣地拉着列忠臨兩人遠遠地跟在後頭,意圖給自家郡主與将軍創造充足的私人空間。
花市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吃過年夜飯的家家戶戶都按照傳統習俗出來花市選年花。
索棘兒饒有興味,這個小攤看看,那個小攤瞧瞧。
“将軍,你看,這盆年桔長得真好,一顆顆飽滿圓潤的。”
“哇,這是蝴蝶蘭麼,和我見過的不一樣呀!”
索棘兒這位金貴的郡主,來到民間的集市,處處都覺新奇有趣。
列風隻是平靜地看了一眼小攤上的東西,并不覺得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倒是這花市上人擠人,幾乎水洩不通,轉身都困難,令他微微皺起眉。
人群如浪潮般,一波一波往前湧動。索棘兒走路沒個正形,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常常貼到列風胸膛上。三番五次,列風低頭冷冷地“刮”了索棘兒一眼。她這才狀似恍然驚覺,略帶歉意地稍微拉開點距離,無辜地聳聳肩,說道:“沒想到人這麼多,呵呵。”
這時人群忽然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朝着河邊湧去。
索棘兒好奇地踮起腳,手搭涼棚:“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列風自然不答。
索棘兒按捺不住好奇心,拽住列風手腕就要往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去,邊走邊興奮地說:“走!風哥哥,我們去那邊瞅瞅!”
列風:“……”
“你說什麼?”列風站着不動,皺着眉反問道。
索棘兒走出幾步,見拉着的手怎麼也拉不動,她擡頭看向列風,說道:“我說去那邊看看啊。”
看來周圍人聲嘈雜,列風沒聽清。
列風沉着臉:“我問你叫我什麼?”
索棘兒一臉古怪,不明白列風這時較真個稱呼幹嘛,但還是說道:“列将軍啊,怎麼,有什麼問題麼。”
列風抽回手:“走吧。”
索棘兒悻悻地将手收到裙擺裡,小聲嘟哝了句:“小器。”
還沒走到河畔,人群中又再傳來喝彩聲:“好!彈得好!”
索棘兒鑽進人群,左突右進,卯足了勁擠到最佳觀賞位……
下一刻便翻起了白眼,暗道:晦氣。
隻見落雲河中停靠着一艘美輪美奂的兩層高樓船。每層船舷,裝飾有盛放的花朵。
二層甲闆上,搭着一個高台。高台四面輕紗羅帳,随風搖曳。一名面容昳麗的女子端坐其上,面前架一把七弦古琴,手指輕舞間悠揚動人的樂符流淌而出。正是倚夢樓花魁靖嘉琪。
一層的船舷上則有五位貌美如花的舞娘,随着琴聲翩翩起舞,舞姿曼妙。
周遭的人群興奮異常。随着跌宕起伏的曲聲,精彩妙絕的表演,時而屏氣凝神,時而歡呼雀躍。
索棘兒眼尾瞟了一下站在身邊的列風。列風神情平靜,似乎看得極為專注。
索棘兒隻覺心中湧起一股酸意。她酸溜溜地評價道:“鎖雲都的人,好沒見識。這也就彈得一般,我聽過更好的。”
說完,索棘兒又瞟了眼列風表情。毫無變化,索棘兒更酸了。
又觀賞了一會兒,列風開口說道:“老百姓自然不比皇室宗親見多識廣。”
索棘兒:“……”
列忠臨和翠翠不知何時已走近兩人。
列忠臨說道:“對于尋常百姓而言,逢年過節能見花魁一面,已是十分高興的事。”
此時靖嘉琪一曲結束,樂聲緩緩而止,人群再度爆發喝彩。
靖嘉琪從古琴前起身向河岸的人群優雅地伏身示意。然後轉身離開高台,消失在甲闆上。
岸上的人群掌聲雷動,齊聲高喊道:“再來一曲!再來一曲!”
就連身邊的列忠臨也忍不住加入呐喊的聲浪。
索棘兒:“?”
她困惑地看了一眼翠翠,翠翠會意說道:“這是例行返場環節。”
索棘兒翻了個白眼,評價道:“事兒多。”
翠翠捂嘴偷笑,列忠臨卻解釋道:“郡主,您有所不知。這是靖嘉琪姑娘和大家互動的方式,每年賀歲演出保留項目,我們可喜歡了。”
“賀歲演出?”索棘兒問道,“這個節目每年都有?”
列忠臨點頭如搗蒜:“嘉琪姑娘人美心善。每年年三十晚上,都會舉辦一場公開義演。”
“你想啊,靖嘉琪姑娘身為青樓花魁,富商巨賈豪擲千金都未必能求見一面。她在這大好時節,還能公開義演,不收取任何酬金,為百姓撫琴獻樂。着實難能可貴的咧。”列忠臨說着,語氣飽含歎服之意。
索棘兒“哼”了一聲,顯然沒把這話聽進去。
列風收回看向樓船的視線,平靜地說道:“不聽就走吧。”
索棘兒自然求之不得,歡天喜地地擠出人群。
列忠臨撓撓頭,好奇問道:“郡主從沒來過落雲花市,不知道靖嘉琪姑娘的賀歲表演麼?”
索棘兒理所當然地說道:“沒呀。”
列忠臨思索片刻明白了,說道:“也對。這麼重大的日子,宮中的儀式肯定更隆重。”
翠翠看了眼自家郡主,心道:宮中啥儀式,咱郡主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