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海軍這場攻城戰,從熹微初露戰至殘陽如血,不僅未取得分毫突破,還被列家軍擊退至數十裡外。損兵折将,傷亡慘重。
夕陽斂去最後一絲光亮,蔚海軍不得已鳴金收兵。
赤努挂着條受傷的胳膊,騎在深棕色的馬背上,陰沉沉地看着副将指揮撤退。
他此前未與列風近身交過手。這一戰,吃了大虧,自己還挂了彩。
幸而最後反應夠快,不然列風那半空詭異的突擊,足以讓自己一命嗚呼。
赤努回頭看向城牆上那個黑點,鼻子裡重重哼了聲,說道:“列風,你等着!”
說完又氣呼呼地啐了口,說道:“這他媽什麼爛國師爛死士。真他媽爛!”
列風站在血迹斑斑的城牆上,迎着晚風靜靜地看着蔚海軍撤退。
此時似有所感,沉聲說道:“奉陪到底。”
*
軍營内,列家軍一片歡騰。又打了一次勝仗!
見應若谷搖着紙扇走來,列忠臨好奇問道:“應仙師,我們着實好奇。那些古怪的死士怎麼來的,為啥火燒能對付?”
列忠臨這麼一問,把大家心中的疑問都問了出來。衆人期待地看向應若谷,連列風也不動聲色地看了應若谷一眼。
應若谷扇着樸實的白色扇子,神秘笑道:“那可不是一般的火。”
說着他看向列風,贊賞道:“列将軍想到了火攻,這已經很有見地。”
“隻是,”應若谷繼續說道,“這種‘死士’,用普通的火是不行的。得用靈山烈焰。”
衆人:“?”
靈山烈焰四字一出,軍營中各将領面面相觑。
“靈山烈焰産自靈山島的烈焰火山,”應若谷知道面前諸将非修道之人,對術法法器之類大概都沒有接觸,于是詳細解釋道,“主要用于淨化非天地自然之力形成的污物。”
聽到這個解釋,列風皺眉道:“這麼說,那些死士……”
應若谷點頭:“列将軍猜測得不錯。蔚海軍這批死士,并非正常的人族。他們是人族死後,遺體經由魔族以某種秘法煉造而成。”
諸将倒吸一口冷氣,這麼邪門兒的嗎?
列忠臨臉色微白:“這些死士都是逝者啊。可是,他們外表瞧着和活人無異啊。”
應若谷說道:“煉造這種死士,需取剛過世不久的遺體。外表沒有太大變化。而且逝者在生時,有強烈的未完成的心願。如此魔族才能與之達成交易。”
列忠臨懂了,說道:“魔族幫他實現心願,使之還生。他為魔族效命。”
諸将中有人問道:“靈山烈焰焚燒後,這些逝者會灰飛煙滅嗎?”
應若谷合起扇子左右搖了搖:“不會。烈焰焚的是有形的肉|身,淨化的無形的靈魂。逝者放下執念,重入輪回。”
聞言衆人都稍稍松了口氣。
列風不知道在想什麼,眉頭擰得愈緊,說道:“這麼說來,蔚海軍與魔族勾結無疑了。”
衆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氣。
光是蔚海軍,不足為懼。列家軍對戰蔚海軍,那是鮮有敗績。
即便蔚海新近換了守軍主帥赤努,也不見得能在他們列家軍處讨到好處。
可如果他們與魔族勾結,那戰鬥力可不能同日而語。
應若谷慢條斯理地展開扇子,輕輕扇着,說道:“你們啊,慌什麼。你看列将軍慌了嗎?即便蔚海軍有魔族加持,你們将軍照樣能打勝仗。”
“再說,”應若谷繼續說道,“不還有我們靈山派麼?”
列忠臨觑了眼列風神色,嘿嘿笑道:“我們當然對将軍很有信心!”
“對對對!”衆人齊聲附和。
“危急時,應仙師每次都能趕得上幫忙嗎?”還是有人提出疑問。
應若谷神神秘秘地說:“以後你們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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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列家軍熱熱鬧鬧地慶祝勝利,應若谷毫不見外參與其中,與衆人打成一片。
許多人聽說過靈山入世行者,隻道是世外高人。沒成想這世外高人一點架子都沒有,還是個極好玩的人。
列家軍長年駐守彩雲關,看到的不過是這一方天地。
應若谷四處遊曆,不僅對鎖雲國了如指掌,蔚海、地焰、饒風的風土人情也是信手拈來。
列家軍尤其是年紀輕的軍士,十分熱衷于聽應若谷說他别處的見聞。每說到精彩之處,更是一臉向往。
列風向來不愛熱鬧,吃完慶功宴,獨自回到将軍軍帳。
他打開軍帳中的大箱子,翻看一番,然後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一看就知道這本小冊子經常被人翻閱,紙頁顯得有些舊。上面也被人用朱砂筆,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蠅頭小楷。
列風愛惜地拿着小冊子,在書案前坐下,埋頭認真地又從頭讀起。
許是過于專注,以至于應若谷什麼時候走進來的,列風都沒注意到。
應若谷掃了一眼書案上鋪開的小冊子,看到那上面手繪着個挺眼熟的陣法。今日觀戰,列風的作戰風格,也是莫名熟悉。
“列将軍,這麼用功啊!”應若谷感歎出聲。
列風一愣,這才從小冊子的世界裡抽離出來。看到應若谷饒有興味地看着自己,列風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尴尬神色。
他不動聲色地掩上小冊子,輕咳一聲,說道:“應仙師,怎麼不在外面和弟兄們熱鬧熱鬧。”
應若谷道:“你們老稱呼我仙師,怪不自在的。要不打個商量,我們互稱兄弟如何?我覺得咱倆挺投緣的。”
列風眼睛微亮,從書案後站起來,拱手道:“應兄,那列風恭敬不如從命了。”
應若谷哈哈笑道:“列兄客氣、客氣!”
想了想,應若谷眼神示意書案上的小冊子,問道:“這記錄的是第三次靈魔大戰?”
列風觀察應若谷神色,說道:“這是我托人四處搜羅到的民間一些零散記載。不知真假,閑暇時随手翻翻罷了。”
應若谷挑眉。那密密麻麻的朱砂批注,叫随手翻翻?
倒也沒必要拆穿,應若谷認真點頭。
應若谷說道:“列兄的作戰風格,與我一位同門十分相似。”
列風垂眸:“是麼。”
“狠厲決絕。對自己如此、對敵軍亦如此。”應若谷評價道。
列風用手撫過小冊子樸素的封面,神色黯然。良久才說道:“她要是不如此,大概也不至于……”
英年早逝。列風沒把後半句說出口,顧慮到這是眼前人的傷心事。
應若谷感歎道:“是啊。”旋即很是有點意外,“你竟然知道她。”
列風:“知道,但不多。”
關于她的記載,都是從民間各種亦真亦假的傳言中知道的。就連這份珍而重之的小冊子,也難辨真僞。
應若谷感受到列風的情緒變化,說道:“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挺認可她的吧。”
列風不無遺憾地說道:“我曾經……算了,不說了。”
應若谷:“?”
列風轉換話題:“時候不早了。應兄要不在軍營中将就将就?”
應若谷粲然一笑,展開扇子潇灑地扇着:“咱不挑地方。”
是夜,繁星滿天。
彩雲關營帳中,應若谷一手枕在腦袋下,尋思道:我們都說你天賦極高,但有時過于莽撞。如今有人将你視為榜樣,神交已久。你小子知道此事,必定要嘚瑟上好一段時間了吧。
*
再說那索棘兒,聽聞彩雲關戰火再起,簡直心焦如焚,坐立難安。有好幾次提出要親自去趟彩雲關,确認平安。
此言一出,别說皇家那幾位萬萬不能答應,就連鎮國侯關離也斷然否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