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列車員。”謝澤宇神色古怪,忍着笑說,“是不是害羞了啊。”
秋山反應了一會,才意識到謝澤宇說的是下車之前,他在餐車裡編的一通瞎話。
“不會吧。”伍子楠接話,“鬼哪有自我意識。”
“秋山大哥不是一直覺得他們有嗎?”謝澤宇對鬼有感情這件事興緻勃勃,“而且如果是真的,那個餐車員豈不是——”
“行了。”秋山歎氣,打斷他,“别在背後議論小姑娘的是非。”
秋山這麼說了,謝澤宇也不好再往下聊,各自睡覺,再醒來的時候,是被人叫醒的。
秋山睡不好時反應遲鈍,醒來後睜着眼睛發了好一會呆,聽着包廂裡的嘈雜對話,背景音裡果不其然有哭聲,該是新人,除此之外,一個熱絡的女聲在叫醒他後,又張羅着弄醒了伍子楠和謝澤宇。
女人好像個充滿活力的陀螺,叫醒所有人去吃早飯後,她又一陣風似的刮到新人身邊,絮絮地安慰他。
啰嗦,聒噪,卻并不讓人讨厭,反而讓人想起媽媽。
秋山莫名其妙地冒出這個想法,大腦清醒一些,他撐起身體,扒着邊欄往下看,對面下鋪坐着個矮胖的女人,頭發像焗過油,是不自然的黑,女人拍着團在被窩裡的新人,哄孩子似的。
聽見動靜,女人扭過頭來,熱絡地打招呼:“喲,你們都醒啦,哎喲本來昨晚就想跟你們打招呼,上車太晚,看你們都睡了,沒好意思叫醒你們,現在都挺遲了,趕緊起來洗漱吧啊,一會得去吃早飯,早上人多,得搶位置。”
她說完,沒能三人說話,又一拍大腿:“你看我這記性,那什麼,我姓甯,你們叫我甯姐或者甯姨都行,我看你們都不大,都和我兒子一個年紀。”
三個人互相對視一眼,也都做了自我介紹,團在被子裡的人仍不願意冒頭,哭着說要下車,甯暖恨鐵不成鋼地拍了兩巴掌,訓他:“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阿姨都這麼大年紀了!阿姨還不是什麼都沒說!”
包廂裡正鬧成一團,清秀瘦弱的黑發男人推開門走進來,懷裡抱着洗漱用品,他彬彬有禮地颔首,柔聲細語地說:“早上好啊。”
“我已經洗漱過了,先去吃早飯吧。”男人将東西放在桌上,微笑着說,“吃完飯回來,我們再細細了解也不遲。”
三人起床,各自洗漱,新人也被甯暖強行薅了出來。
到餐車時電視放着兒童節目,兩個毛絨玩具在屏幕上載歌載舞,紙道具布景廉價又突兀。
想想也是,上次的電視劇沒了女主角,也沒法要演下去了。
排隊買飯的時候,秋山不知怎麼的想起謝澤宇的調侃,看着八條嘴亂飛的供餐員,秋山心裡很有些微妙。
六人坐下不久,供餐員推着餐車上菜,放到秋山面前的飯菜肉眼可見的多,肉和菜堆成小山。
秋山沉默片刻,擡眼看向供餐員,稀奇地從他那八瓣的臉上,居然看出了一星半點的期待。
“……謝謝你。”半晌,秋山艱難地說。
列車員的八條觸手很激動地揮舞了一陣,笑容可掬地推着餐車離開,走到一半還戀戀不舍,回頭去看秋山。
直到列車員的身影消失在簾布後,秋山歎了口氣,很沉重地提起筷子。
餐車的規則是禁止浪費糧食,雖然這是列車員的一番好意,但吃不下,真的吃不下。
謝澤宇悶着頭樂,他本來對這些非人非鬼的東西怕得不行,如今鬧了這麼一出,他居然覺得有點可愛了起來。
新來的三人看秋山的眼神詫異又敬畏,他們不知緣由,以為秋山和列車員工有什麼神秘的聯系。
秋山沉悶地開始扒飯。
電視上,呆闆洗腦的童歌旋律反複播放,布偶裝帶着幾個小朋友歡快地跳完體操,用鋼絲繩懸挂着的紙闆END從屏幕上方緩緩降落。
布偶裝牽着小朋友的手,一齊鞠躬謝幕。
倏然,童歌的旋律像卡住的磁帶機,吱吱作響,秋山心裡一跳,擡眼看向電視,黑白模糊的屏幕上,畫面在飛快倒退,聲音越來越尖銳,越來越刺耳,再聽不清歌詞内容,像是什麼在聲嘶力竭地慘叫。
布偶裝與孩子飛快直起身,倒着把體操從最後一節跳到第一節,孩子跳進紙闆灌木叢後,布偶裝倒退着走進灌木叢又從灌木叢走出,最後咔地定格。
做成棕熊形狀的布偶裝維持着走路的動作停在原地,忽然,它取下玩偶裝的頭部,下一秒,那張臉倏然貼上鏡頭,獰笑着說:
“找到你了。”
秋山皺起眉,認出是電視劇裡男主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