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往前走了兩步,随後又轉身,伸手拉過走在衛平衛安身後的沒有打傘的瘦弱青年,讓青年走在他的身側,才繼續慢步往前走去。
青年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反應過來後,就摸了摸鼻子,也慢慢的跟着男子朝前走去。
商容則瞅了瞅青年,盡管商容則臉上平靜的,但眼睛裡難掩震驚,這管事打扮的到底是什麼人?
“老師可是在聽風小樓?”男子——傅九問道。
“回主子的話,是的,老先生就在聽風小樓。”商容則忙低聲說着。
“送些熱食過來。”傅九淡淡的說着。
“是!”
林小福第一次來起風居,聽說要進起風居,身上沒有大把的金銀也得有幾篇有名的文論或者詩詞文章才行。
但林小福走在傅九身側,聽着這傳說中不好見的起風居的大掌櫃商容則的話語……哦,原來起風居是九爺的啊。
——九爺可真有錢!
等到了聽風小樓,商容則恭敬告退,告退前忍不住又瞅了瞅林小福,恰好被林小福看見,林小福一愣,随即咧嘴一笑,但笑容還沒有怎麼綻放,就被傅九拉了過去。
“九爺?”林小福疑惑仰頭看着比他高一個頭不止的傅九。
“待會去火盆那裡坐着。”傅九低聲說着,微微凝眉,這下了馬車也不撐傘,頭發和肩膀都濕了。
林小福哦了一聲。
而商容則已經快速的告退了。
傅九和林小福一前一後的走入聽風小樓的堂屋,衛平和衛安則守在門口。
堂屋很是空曠,居中小矮桌,兩個蒲團,一高大的老者正在下棋。
傅九慢步上前,林小福就悄悄的坐到了角落裡的火盆旁邊,嗯,這樣暖和多了。
“來了?跟為師手談一局。”老者說着,一邊整理棋局。
傅九也幫忙整理,整理後,老者率先放下黑棋。傅九就放下了一顆白棋。
安靜的堂屋,外頭的沙沙的雨聲不斷,棋子落下的聲音不停,林小福坐在火盆旁,被烘烤得熱熱的,此時讓林小福想起了“閑敲棋子落燈花”……如果不要突然間談起什麼朝局之類的事會更好……
“……蔡荃是個死腦筋,他的背後除了陛下還有誰撐着?十年前的青州血案,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那歐陽大人和方大人明明就是替大皇子蕭一背鍋!但誰敢提!你怎的不攔一攔?”老者說着,哼了一聲,瞪了眼傅九。
“老師剛剛說了,蔡荃背後有陛下撐着。如此,他就不會死。”傅九慢慢的落下一棋,語調輕淡平靜。
老者一愣,随即恍然,“哎呦!對啊!要不是陛下首肯,他也連這個案子碰都碰不了!翻案也不用想了!嘿,大皇子蕭一最近是犯了啥事了!”
“半年前他與太子争權奪利,為江州鹽稅,授意江州駐軍統領屠殺江州州令滿門!”傅九慢慢的說着,“此事當夜就送進了金陵,隻是被壓了下去。一個月前,江州州令的唯一的活口出現在了金陵……”
老者皺起眉頭,壓抑着怒意的開口,“然後呢?那唯一的活口呢?”
“逃了。也被人救了,如今在三味私塾裡。”說到此處,傅九緩緩放下一顆白棋。
坐在火盆旁邊烘烤的林小福偷偷打了一個呵欠,三味私塾?一個月前?哦,是那小皮球呀。
“你如今是閣議行走,這蔡荃,你得護着點!哼,陛下英明,可在家事上的處置太過糟糕了!”老者毫不客氣的說着,臉上怒意騰騰的。
傅九頓了一下,才繼續執棋下子,一邊慢慢的說着,“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各方考量,我是不懂,但就事論事,十年前的青州血案,半年前的江州慘案,不是任何人想掩蓋就能掩蓋的!”老者說着,啪的一下放下棋子,“哼!”
傅九沒有說話,隻是看着棋盤,淡淡的開口說着,“所以老師不必擔心蔡荃,他的背後除了陛下,還有一直盯着案子的人。”
林小福點點頭,對的對的。
這時候商容則來送熱食了,衛平和衛安接過,兩碗熱食都是熱乎乎的牛肉面,味道很香啊,林小福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想吃!
衛平和衛安将兩碗熱食放到了老者和傅九的身側,但傅九點了點棋盤,送熱食的衛安微微點頭,便将熱食又端起,随後,朝角落裡的林小福走去。
林小福微微睜大了眼睛,茫然的接過衛安遞過來的熱食,放到身側的小矮幾上,擡頭看向傅九,傅九背對着他,沒有轉過來。
林小福困惑,啊,這是要給他吃的嘛?
衛安低聲開口,“主子賞你的,快吃。”
賞他的啊?那他就不客氣啦。
林小福咧嘴一笑,朝着傅九的背影,躬身拱手,随後接過筷子,開心的吃了起來。
衛安和衛平重又退回到門口,衛安看着還在門口的商容則,低聲開口,“今後若是小福管事有來,你記得要預留一份給小福管事。”
商容則一愣,随即忙拱手應下,心頭震驚了一下,原來那是小福管事?等會?那他就隻送兩碗熱食進去,是誰在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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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已經在扒拉着牛肉面的老者眯眼看了看還在琢磨棋局的傅九,他這個弟子居然會把熱食給侍從用?嘿,可真是稀奇!又眯眼看向那坐在小矮幾旁歡快吃面,呼哧呼哧的沒有一點禮儀風度的跟着他弟子的侍從……這一點用膳禮儀都沒有,坐的倒是挺筆直的啊……老者細細的打量着,打量着,打量着……,突然,老者睜大了眼睛,猛地站起。
這一舉止讓正在琢磨棋局的傅九皺眉回過神來,“老師?”
“你!你是薛落星!你是林小福!”老者激動的指着還在吸溜吸溜面條的林小福大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