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院書苑裡,衛安和衛平站在書案前,躬身拱手恭敬禀報:
“……謝世芳老先生已經入住起風居了,奉主子之命,帖子已經送到老先生手裡。”
“……三皇子的确于半月前與侯爺在摘星樓用過晚膳,三皇子還送了一個苗疆女子,就安頓在東街三巷中,宅子也是侯爺的名下……”
“蔡荃蔡大人已經接了萬花樓明月姑娘的訴狀。”
“陸淮安陸大人在閩州任上被刺,人還活着……”
……
“明日給陸老太師下帖子,我請他去淮南館吃他最喜歡的酸醋鯉魚。”傅九合上手裡的冊子,看向一旁安靜候着的傅大管事,開口說道,“小福管事的月俸與你一般等級,不必教他什麼所謂貼身管事要做的事,他不需要做這些。”
傅大楞了愣,既然如此……那,那主子把小福管事留在身邊是何用意?
但傅大不敢再問,自家主子那幽深冷冽的眼眸淡淡的掃了過來,傅大隻能深深的躬身拱手應下。
随後傅九輕咳幾聲,站起身,慢步走出書苑,走向沉閣,身後衛平衛安忙緊随其後。傅大落後一步也忙跟随。
到了沉閣,衛平衛安守在一樓門口,傅大就在回廊處靜候。
傅九慢步上了二樓,看着那睡在窗口床榻上的林小福,傅九的嘴角微微揚起,随後慢步走了過去。
床榻上的林小福睡得很沉,抱着被子,沉沉睡着。
傅九看着,微微挑眉,在沉閣,還能睡得這麼沉,可見是真的累了,但也可見這心也真大。
——是不在意?
傅九微微俯身,仔細的看着林小福,眉眼乖順的垂着,眼睫毛很長,白皙俊秀的臉,笑起來的時候透着稚嫩可愛,眉眼幹淨極了,看着似乎很懶散老實的,但實際上……卻不是如此。
傅九慢慢的坐下,坐在床榻邊,靠着牆,看着林小福,可即便不是懶散老實,即便表裡不一,但也是他一眼就能看穿的人,也隻是一個稍微聰明點的人而已……但這樣的人,卻是他三次夢魇都要去尋的人。
為什麼?
無解,傅九看着林小福沉沉入睡的臉,也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藏于暗處的冥坤,“……”主子睡着了???
****
午後的雨水又滴滴滴的落了,綿綿細雨還是有些冷意的。
坐在馬車裡的林小福透過馬車的簾子,看着外頭路上的行人匆匆,撐着雨傘,小商販躲在商鋪的門口吆喝着,也有不煩雨水的小孩嬉笑的跑了過去,這便是金陵南街,算是金陵城裡僅次于西街最繁華的街道了。
這裡有起風居,摘星樓,攬月館。
摘星樓是金陵城美食美舞之地。
攬月館就是風月雅事了,比萬花樓高雅一些。
起風居是文人雅士必去的吃茶下棋的地方,若是金陵有什麼大的文論雅事,必定是在起風居中舉行,若遇科舉大事,那起風居就更加熱鬧了,一位難求。
他們現在就是要去起風居見那謝世芳老先生。謝世芳老先生是當年目光獨到唯一非要收下九爺為親傳弟子的當世大儒。
“過來。”淡淡的冷冽好聽的聲音響起。
林小福轉頭看去,哦了一聲,慢吞吞的挪了過去。
一覺醒來,就見這位九爺坐在他的床榻邊,靠着牆似乎閉目養神了,他當時就差點驚吓得跳了起來。後來跳下一個叫冥坤的,告訴他不必擔心,讓他不要吵九爺,說什麼九爺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好了……
但沒用啊,他不吵,九爺很快也醒了。
醒了後喝了杯茶,哦,也讓他喝了杯茶,随後就出來了。
“喝杯熱茶。”傅九将一杯剛剛煮好泡好的茶遞給林小福。
林小福雙手接過,慢慢的喝了起來,嗯,喝了後倒是沒有什麼冷意。
“待會起風居用些吃食,我們就回府。”傅九說着,看着林小福雙手捧着茶喝,眉眼慢慢舒展開來。
“哦……”林小福應了一聲,喝完了,将杯子放了回去,眼前又出現一盤糕點,林小福擡眼看向端着糕點的傅九,小聲開口,“九爺,我不餓。”
“嗯,吃一口。”傅九說着,語調輕淡的開口,“老師素來很愛絮叨,也許我們會比較晚回去。”
林小福默默拿過一塊糕點,吃了起來,那倒也是,老先生向來都比較唠叨。
“老師家世顯赫,百年謝家,真正的詩書傳世的大家,但老師為人爽朗,愛憎分明,喜歡四處遊走,最愛湊熱鬧,也喜歡仗義執言……最近來金陵,為的便是十年前歐陽大人和方大人的青州血案。”傅九似乎漫不經心的說着。
林小福咬着糕點,一口一口的慢慢咬着,眼睛亮亮的看向傅九,哦,蔡荃終于要大幹一場了嗎?那他這幾天得找個由頭去萬花樓問問。
傅九看着林小福吃着糕點,臉頰鼓鼓的,嘴邊還沾着碎末,眼睛卻是發亮的看着他,傅九不由一笑,擡手拿過絹帕遞了過去,“擦擦,嘴邊沾上了。”
林小福吞下糕點,才接過絹帕随意的抹了抹。
這時候,馬車終于到了,但不是停在起風居的正門。反而是停在了後門。
後門很安靜,沒什麼人,但後門已經開了,起風居的大掌櫃商容則已經早早的等候了。
當看見馬車上跳下一個約二十上下的瘦弱青年,不過笑容可掬,眉眼也挺好看,額,這個青年穿着管事的衣服?随後,又下來一個人,深綠色袍服的清俊好看的男子——
商容則忙上前,就要給男子撐着傘,但男子擺手,随後衛平衛安上前撐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