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一直是個很認真的人,至少,對她一直如此。
也許……他隻是想找新的樂子,也許,隻是又想像從前那般,逗她、捉弄她,和她開開玩笑。
像以前的小打小鬧一樣,并無關緊要。
等到賀晉玺玩心一過,他就會意識到自己的不該這樣開玩笑,那時,後悔的他便會來哄自己。
也許,他是看見了比她更漂亮、身材更好的女人,所以他今天才會對她。
但新鮮感總歸會消失的。
賀晉玺現在說這些,一定隻是和她鬧鬧而已。
頌雅如此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方寸大亂。
她重新坐回椅子,還像從前那般心高氣傲,順着他的話說下去,“好啊,你說得也對。這世界上男人那麼多,我不缺更愛我的男人。”
“正好我最近也看膩你了,”頌雅離開飯桌,走到沙發上,拿起自己出門随身斜挎着的小包,“我出去住一段時間,咱們各自眼不見心為淨。”
門砰的一聲被關上。
整個房間再度陷入長久的死寂。
賀晉玺沉默了很久,盯着白色大理石飯桌桌面,一言不發。
後來,他又擡起頭,張望着這間諾大的房子。她走了,這個房子徹底安靜了,徹底失去了以往的歡鬧和活力。
就好像塞滿東西的扇貝,突然失去了意味着一切的珍珠,隻剩下空空的外殼,等到時間一點點流逝,它會幹枯而死。
賀晉玺冷笑幾聲,起身回到樓上的房間。
他想,這就是他的結局。
孤獨地死去。
你問他後悔嗎?
他當然不後悔。
他不要自己死期将至、走不動路、隻能病恹恹躺在床上的時候,頌雅趴在他的旁邊哭。
他不要看見她哭。
他不想看見頌雅為自己而哭。
醫生告訴他,腸癌已經到了晚期,如果接受治療,也許還能再多活三五年。
但他貪戀這三五年的時間幹什麼呢?耽誤頌雅三五年,禍害她嗎?
最後,他告知醫生,自己要放棄治療。他要趕快為他和她這場無端邂逅收場,他要趕緊為她尋好出路,讓她找到新的人來愛她。
他要終止他和頌雅之間的一切,斬斷所有瓜葛,趁現在還來得及,趁現在她還沒有在這段感情裡陷得太深。
拒絕治療就意味着,短期内,他随時有可能發生多器官衰竭而死亡。
——
頌雅賭氣從賀晉玺家離開,卻沒有立即走,而是背靠着門,在外站了很久。
踏出門的時候,她就後悔了。
後悔自己不應該跟賀晉玺鬧别扭。
現在他們明明已經是二十幾歲的人了,不是十幾歲的學生,她怎麼還是意氣用事,控制不住自己驕縱的性子,非要和他分高下呢?
頌雅懊惱,後悔。
可她還是不得不先暫時回去——當初她和同事一起租的房子裡。
她想,沒關系的。
她在賭氣,賀晉玺也隻是在賭氣而已。
等她幾天都不搭理賀晉玺,賀晉玺就一定會意識到自己做得很過分,立刻回心轉意來哄她。
頌雅在路邊攔了一輛車,回到出租屋。
同事得知她要來,出門前特地把鑰匙放在地毯下。
由于以前頌雅幾乎不在這邊住,所以她從來不把鑰匙帶身上。
她回到出租屋,在沙發上坐下,垃圾桶是空的,沒有放垃圾袋。
把目光收回,頌雅盯着手機屏保,半響都等不到一條消息。
她試着轉移注意力,去做别的事情。
于是,她跑到衛生間,用水;淋濕拖把,挽起袖子,給整個房子從頭到尾拖一遍。
她心裡越不痛快,手上的勁兒越大。
等她終于把地拖完,手機裡還是沒有賀晉玺來找她的消息,剛在沙發上坐下的她又迅速起身,跑到自己的卧室,把衣櫃裡的衣服全部騰出來。
一件一件地重新折疊,挂回衣櫃裡。
就這樣,又是兩個小時過去了。
現在已經下午四點,但頌雅還是沒等到賀晉玺的消息。
她走到窗邊,把窗戶打開,迎面吹來一陣冷風,此時正心灰意冷的她卻一點兒也不懼怕窗外的寒冷。
最近一周,氣溫驟降,寒冬将至。
頌雅閉上眼,試着去感受冷風拂面的冷澀,卻發現比這冷風更蕭瑟的,是自己的心境。
身後,床上的手機突然響起電話鈴聲。
頌雅頓時驚喜,連忙轉身回去接電話。
她想,是賀晉玺,一定是賀晉玺。他肯定是反悔了,不想和她鬧别扭,叫她回去。
可是當頌雅把手機拿起來,目光落在亮起的手機界面上時,才發現打來電話的人并不是賀晉玺,而是她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