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是個鐘靈毓秀的地方。兩岸青山無數重,溪水如玉帶,又有桃花泛水遊。
當然,鳜魚也很肥美。
我和阿泥給附近的客人畫皮,聽聞這時珍的大名後,馬不停蹄地趕來,赴這一場盛宴。鳜魚鮮美豐腴,滋味沒讓我失望,做法也簡單。
些許蔥姜并鹽巴,用山間泉水熬煮,味極鮮。煎炒烹炸各有滋味,我跟阿泥連吃了一周,終于……吃傷了。
“趕緊走吧,真不想吃了。”阿泥催促我道。
楊柳掩映間看見前邊就是個碼頭,我道:“馬上就走,再也不吃了,我保證。”
可能是因為此地偏僻,那碼頭也簡陋就是個不大不小的木闆。正是午後,碼頭上隻有我與阿泥和不遠處的柳蔭下用鬥笠掩面休息的艄公。
“能載我們一程嗎?”
那人聽見聲音,拿下鬥笠,這時我才看清她的面容,原來是個姑娘。
“我是這江上的漁女,客官要去哪兒?”她打量我片刻後道。
我思考片刻道:“荊州。”
下一位客人,就在荊州。
“上船吧。”漁女笑道。
登船後,漁女撐篙小舟順水而下,一去數裡,隻見青山連綿。阿泥閑的無聊,趴在船邊玩水,河中多大魚玩着玩着一隻大魚浮上水面,尾巴掃了它一臉水。阿泥帶着滿腔怒火擡頭,看見是條鳜魚,滿腔怒火頓時化為惡心,對着水面幹嘔。
我遠遠看見那條鳜魚又聞見船上點的香,也有點反胃,及時捂住了嘴。
漁女回到艙内看見我們的模樣,道:“水路漫長,這才從廟裡請了香點上,客官想是聞不慣,不如吃些東西?”
“多謝好意,勞煩姑娘,讨杯水喝。”我道。
“無妨,我船上還有些馄饨,用雞湯給你煮了,荊州離得不近。”漁女答道。
我看了一眼旁邊吐得撕心裂肺的阿泥,道:“真是多謝了。”
漁女注意到我的目光,思考了片刻道:“馄饨雖然不多,但也夠你們吃的。湖上人家不講究這些。”
這姑娘真是實打實的大好人。反胃的實在太厲害,我道謝後揉着胃癱在船艙裡,生無可戀地想。
不多時,姑娘就端了兩個大碗進了船艙。
桂圓大,雞湯煨,有冬筍枸杞,還切了細如發的蛋絲。
“好香!什麼東西?”
阿泥抖了抖耳朵,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向我手裡的馄饨看去。
“這是你的。”我推了一碗過去。
“唔,真好,我就喜歡吃馄饨。嘶,好燙。”阿泥把一個馄饨咬開,燙得龇牙咧嘴。我擡眼不經意間看見那馄饨裡包的肉餡,輕輕一哂。
“客官是從哪來啊?”漁女和我搭話。
我想了想道:“青州。”
“這麼遠的地方,獨身一人不容易呢。”
她這麼一說,我才發現青州離此地極遠。剛下山那會兒,覺着自己一日走個十裡路都是不容易的事,如今這上千裡的路,走過來也覺平常。
“還好,不算是孤身一人,有它陪着。”我看了阿泥一眼。
“話說客官也真是令人驚奇。大多數姑娘豢養的都是些兔子、細犬,也見過雕卻是頭一次見白狐。養白狐好嗎?”漁女托腮問道。
我答道:“好呀,怎麼不好。除了掉毛多、懶得動、嘴饞、愛臭美、睡得死、脾氣臭之外,統統都是優點。”
漁女大笑。
阿泥聽見我當着它的面說它的壞話,怒氣沖沖地撲過來,被我早有預料地掐住脖子按在地上。被按在地上也不老實,用爪子遙遙扒拉着我的碗,方才和漁女說話,還沒吃上一口。
“這馄饨要幾個銅闆?我連着船費一并結了。”我問道。
漁女笑道:“不必了,當我順手載你一程。”
“這怎麼好意思。”我低頭在包袱裡翻找着銀錢道,“方才姑娘下廚做了兩碗馄饨,很過意不去了,怎麼連船費也不收呢。在下……”
一道寒光破風而來,直向我頸間砍去,将我還未說完的話徹底塞回了肚裡。我兩指夾住匕首,把方才沒說完的話續完:“在下,都不忍心要你性命了。”
一擊不成,漁女轉刺為劈,向我襲來。船艙空間狹小,我來不及閃避,隻好掏出畫皮用的筆擋下這一殺招,二人一時僵住。
行走江湖,真是不易。
阿泥咬牙切齒,低吼着要撲過來,不知為何半空中脫力了,被漁女一腳踹翻打了個滾。
“方才看見那馄饨和水你一口沒碰,就知道你不是尋常人,果然有些身手。”漁女握緊了匕首道,“把錢都交出來。”
“早聽聞此地多殺人越貨者,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行走江湖的人對入口的吃食不無萬分當心,那藥是下在香裡的吧。神佛若知姑娘如此誠心,肯定會在天上保佑姑娘的。”我道。
“嘴皮子挺利索,我可不信什麼神佛。你是什麼出身,家中長輩是誰,若跟我沾親帶故或許能放你一馬。”漁女道。
她嘴上一套說辭,手上更快,提膝猛然砸向腹部,阿泥這時候撲過來,死死咬住她小腿。漁女吃疼,将它甩了下去,再起身時,我的筆已經抵住她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