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音公主聽江流春如此說,自然歡喜,忽而又面露沮色:“你們都慣會哄我。我哪裡比得上那小廚娘手段高明。若她當真是貪慕富貴之人,阿離哥哥又這般神仙人物,她怎會輕易放手。你或許不知,京城愛慕于他的妙齡閨秀隻怕能繞宮城一圈。”
她本撒嬌般牽着江流春的手搖來搖去,說到此處,忽然手上一用力:“倒不如聽從母妃的安排,給她個好去處,遠遠打發她離開京城……”
江流春聽得膽寒,竟忘了呼痛,呆呆地看着德音公主。德音公主猛地回過神來,垂頭道:“是我昏了頭……如此行事,怎是君子所為。若阿離哥哥知道了,隻怕要恨我一世……”
江流春忍不住擡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窩。這德音小姑娘想一出是一出,刺激程度堪比雲霄飛車。好在小姑娘雖童年不幸卻本性不壞,否則她這個壞人姻緣的狐媚廚娘浪蹄子隻怕得被淑妃娘倆炖了下酒吃。
她再不願在德音公主面前晃悠,定了定神,告辭道:“公主說了這半晌的話,隻怕要誤過午睡的時辰。此刻圓月應已收拾好了床榻,公主還是快些休息,再徐徐圖之。”
德音公主自顧自沉思,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江流春如聞大赦,把德音公主送回寝殿後,匆忙回住處收拾了随身物件,往太醫院趕去。
竹苓正聚精會神地照方抓藥,口中念念有詞:“川貝母二錢,麥冬四錢,款冬花一錢……”
江流春隻得打斷了她:“竹苓姐姐,裴少膺呢?”
竹苓見了江流春,本十分歡喜,可聽她提及裴少膺,便笑不出來了,微愣了一下,便敷衍道:“還能在哪裡?自然是問診去了。”
江流春見她不緊不慢,急迫道:“何時回來?”
竹苓見她如此,隻得道:“他奉旨出京,估計得過些時日才能回來。”
江流春欲哭無淚。如此要命的時刻,裴少膺竟然不在宮中。除了裴少膺,她再也想不出旁的門路出宮,總不能真學着影視劇裡的情節鑽糞車水桶去。
她還要說話,忽然聽見門外吵嚷起來,有一男聲尖細刺耳,一聽便知是内侍:“竹苓!太後的烏發駐顔膏可制好了?”
江流春隻覺得這聲音熟悉地很,還未及細想,那人已毫不客氣地推開虛掩的門,嚷道:“這都三日了,手腳怎的這般不利索!太後她老人家若多長了一根兒白發,你們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江流春聽了這話,下意識地要翻白眼。她偷眼向那人瞟去,立時一身冷汗。真個冤家路窄,來者竟是那把她騙進宮來的張貴。所幸張貴隻顧着催竹苓,并未注意到江流春。
竹苓素來曉得張貴狗仗人勢的為人,并不敢得罪,隻陪笑道:“太後娘娘要什麼,咱們自然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去做。隻是這烏發膏須用到大量黑芝麻,要九蒸九曬方可入藥。且不說這幾日天時不好,日頭不足,就算天公作美,白日曬夜裡蒸,也得九日才夠。還請内侍多寬限幾日才好。”
張貴聞言便變了臉色,瞪着竹苓道:“你們太醫院辦事不力,倒平白要咱家去太後跟前觸黴頭?太後她老人家什麼脾氣,你難道不知?之前若不是咱家處處回護,你們早就……”
竹苓聽得分明,張貴這是來讨要好處了。前些日子才從裴少膺那裡順走了不少名貴的滋補丸藥,今日又來,實在是恬不知恥。她強壓下心中厭惡,生出一計:“不如張内侍現帶了我去回話。我從醫書中得了個滋陰烏發的法子,必能使太後娘娘展顔。”
張貴撇了撇嘴,有些不悅,然而轉念一想,若能免了責罰也好,畢竟太後跟前的婁姑姑打人耳光向來下手極重。于是便順水推舟道:“如此也好。”
竹苓道:“張内侍稍候,待我稍作準備。”
江流春跟着竹苓回了房,輕聲問道:“竹苓姐姐,這是要做什麼?”
竹苓簡略道:“按摩天池、太溪二穴,有滋陰烏發、養血回春之效。”
江流春一愣:“真的如此靈光?”
竹苓眨眨眼,并不說話。江流春會意。哪裡真有什麼烏發回春,不過聊作心理安慰罷了。太後瞧着白發心裡不舒服,給她整舒心了,就是治病了。宮眷長日無聊,多生煩惱,不過都是心病,還需心藥醫。
竹苓從房中取了金針、香膏等物,零零總總裝了滿滿一藥箱,對江流春道:“小雪,你可願陪我同去?我按摩施針時,須有人在旁幫手。旁的人,我是不信的。太後娘娘本就不喜裴少膺,我是他手下的人,若出了纰漏,隻怕又要怪到他頭上。”
江流春本一萬個不願,聽得事涉裴少膺,又瞧那藥箱沉重,隻得鄭重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