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春在心中默數了“一、二、三”,果然江落月一腳踹開廚房的門闖了進來,不由分說地沖到烤爐前面,也顧不得燙,一把拉開爐門。
油酥熱騰騰的香氣撲面而來。圓滾滾黃燦燦的蛋黃酥乖乖陳列在鐵盤中,紫紅色的玫瑰花瓣被烤得緊貼于酥皮上,成了最溫柔的點綴。
江落月再一回頭,瞧見了擺在一旁的明珠葡萄和金橘桂花盞,臉色越發難看,指着江流春道:“這些……都是你做的?”
江流春懶得回答,隻一臉好笑地看着她:“我說妹子,你手不燙啊?”
江落月這才醒悟過來,慌忙松了手,可手心已然燙出了紅印子。江流春無奈地搖搖頭,從水缸裡舀了一碗冷水放在一旁:“你自己把手放進去去浸一浸。你最好沒事别找我吵嚷,也别碰我做好的點心,若壞了我的事,你便自己去跟那癟三成親。”
江流春說罷,便低頭分起蒸熟的面團來,擀皮,包餡,搓得圓圓胖胖,再往外皮上裹一層加了洋糖粉的熟黑芝麻碎,糯叽叽的黑芝麻雪媚娘就做好了。不過這名字放在古代略嫌生澀,她便言簡意赅地叫它黑芝麻糯米團。
江落月圓睜着眼睛看她包糯米團,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這些……都是她教你的?”
江流春聽出這話音不善,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我娘教我,天經地義。”
江落月神色不忿:“這些點心這樣新巧,她為何一樣都沒教過我?她明明說把我當親生女兒一般!”
江流春瞧着江落月的神情,竟然瞧不見一絲感恩與懷念,完全是一副梅含英欠她萬兩銀的模樣,心中便有些堵得慌:“我娘教你,是她的情分。她不教你,是她的本分,她并不欠你的。但凡有好的,你都得搶過來攥在自己手裡,你以為你是誰?”
江落月瞪着江流春,憋紅了臉,搬出了老套話來:“你娘搶了我娘的,我為什麼不能搶你的?若不是你娘,我怎會成為庶出……”
江流春不怒反笑:“那黃登極風流倜傥,堪為良配,你快搶了去吧,我拱手相奉,你千萬别跟我客氣才好。”
江落月氣結,悶悶地坐在一旁,許久才道:“江流春,你以前是不是裝的?”
江流春不明其意,隻含着意味深長地笑容盯着她看,力求輸人不輸陣:“你說呢?”
江落月被江流春看得不自在,便移開了眼睛:“你不曾去同英樓學藝,也從未在家下過廚,怎麼會做這些精緻漂亮的點心?光是這澄黃油亮的油酥皮,便已經遠超同英樓的大多數點心師傅了。”
江流春有意要氣一氣這無法無天的丫頭:“你難道不知這世上有一類人叫做天才麼?我是生而知之,你是學而知之,咱倆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
江落月果然氣歪了臉,一把拽住江流春的衣袖:“她是不是給你留下什麼食譜秘方?還不快交出來!否則我就讓我娘……”
江流春懶得理她,用另一隻空閑的手拿起個黑芝麻糯米團子嘗了一口。嗯,軟糯香甜,糯米香和芝麻香細細纏裹,一口下去還能咬到細碎的洋糖粒。要不是怕路遠不易保存,她還能再做些時令鮮果作餡的糯米團吃吃。
江落月瞧着江流春吃糯米團子的模樣,竟一時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她一步搶上前去,抓了一隻糯米團子在手,口中故作惱怒:“我就不信,憑你的本事,能做出什麼好的來!”
江流春并不阻攔,轉身走到烤爐旁,用厚布墊着手,将玫瑰蛋黃酥從烤爐中取出晾涼,再用潔淨的朱漆食盒将這四樣點心各裝了兩枚,令門外的婆子送去江同手裡。
江落月才咬了一口,臉色立時變了,趕着攔住那婆子,劈手奪下食盒:“你不能去!”
江流春一臉好笑:“她不去,你去?”
江落月有些慌神,聲音已然開始顫抖,脫口道:“你這點心若讓父親吃到,今日嫁去黃家受罪的就必定得是我了!你廚藝高于我,他怎舍得送走你這棵搖錢樹!”
江流春一直以為,江同隻是嫌棄自己并非他親生,這才對自己刻薄相待。萬萬沒想到,江同對自己的親骨肉竟也這般自私涼薄,難怪這兩口子齊心協力能養出江落月這般讨人嫌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