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裡十分冷清,除了怒氣沖沖的梁姨娘外并無他人。芙蓉把江流春引進去,便關了門候在階下。
梁姨娘見江流春來了,趕上前去劈面就是一耳光:“賤人!”
江流春料到梁姨娘是來算賬的,心中早有準備,閃身一躲,這一巴掌落了個空,她的右臉頰卻被梁姨娘的指甲擦出幾道血痕來。江流春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還好應該隻是破了皮,不會留疤痕。
梁令巧見落了空,揚起手來又要再打。江流春眼疾手快,一把制住她的手臂往後一推,随後便将剪子紮于紅木桌面上:“你是以為我不敢打你麼?”
江流春的身體雖未成人,在雲州經曆了容雁聲的射箭魔鬼訓練之後,臂力大有長進,冷不防一出手,倒比每日養尊處優的中年人梁令巧有勁些。
梁令巧沒想到江流春這般,吓得白了臉:“你想做什麼?我可是你姨娘!”
江流春拔出剪子,在手指間轉了一圈,道:“把這剪子戳在你身上,可不是個好主意。倒不如直接紮在我身上,你猜,外頭的下人們見了,會怎麼議論你?”
江流春知道,她面對梁令巧最大的勝算,是她根本不怕死。而梁令巧其人,怕死,怕窮,怕人指摘,怕壞了賢良名聲,欲望越多,便越好拿捏。
梁令巧并不在意江流春死活,卻極怕有人說她苛待嫡女,不善不賢。她裝了半輩子賢妻良母活菩薩,鐵打的人設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毀于一旦。
梁令巧隻得道:“那你别動剪子,你我好好說話。”
江流春點點頭,坐在梁令巧對面,剪刀卻不離手:“你說話客氣些。”
梁令巧強忍下這口氣,道:“黃家那癟三,是你引到我月兒房裡的?”
江流春一臉好笑:“原來你也知道黃登極是個癟三。又是誰當日說黃家少爺是良配來着?你那心肝寶貝好月兒每日裡烏眼雞似的跟我搶東搶西,今兒天上掉下個如意郎君,我不如直接讓給她。”
江流春托着腮,模仿着梁令巧平日裡說話的口氣,道:“況且,‘盲婚啞嫁難免生分,反正早晚是夫妻,多一日相處,便多一日恩情。’”
梁令巧氣結:“你好狠的心!月兒是你妹妹!”
江流春似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狠心?姨娘把我往火坑裡推的時候,怎生不記得我是你月兒的姐姐?”
梁令巧無言以對,略思忖了一瞬,再擡起頭來便已紅了眼睛:“姑娘,你好歹看在我這些年待你還算不錯的份上……黃家那混賬小子家裡有十七個姨娘和通房,外頭還養着三個外宅好幾個窯姐兒!我不能讓月兒毀了一生啊……”
江流春最不耐煩白蓮花戲碼,聽了後面的話更是來氣,直截了斷地打斷了她:“如今呢,黃家的聘禮已然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送進了江家大門,我也跟黃少爺充分講明了娶落月比娶我劃算多少,餘下來的事情,姨娘就自求多福吧。”
梁令巧見賣慘無用,把心一橫,幹脆把心裡話都掏了出來:“反正你我已然撕破了臉,你留在京城我也不會給你找好人家婚配。你不如幹脆嫁了算了,好歹黃家有錢,吃穿用度比家裡隻好不差。隻要你願意嫁去黃家,無論什麼條件我都應你。”
江流春等的就是這句話。她忍住惡心微微一笑:“那好。那你應我四件事,我就替你月兒嫁去黃家。其一,你放了紫蘇,再寫一張字據,‘紫蘇素來忠心,從未謀刺舊主,如斯傳聞皆為小人懷恨傳謠,若再有胡言者,必送交官府懲治。’在後頭寫上你的名字,按上手印。”
梁令巧一愣,随即冷笑道:“你這要求倒是有趣。我還以為你要跟我要金山銀山,沒想到居然隻是為了這個賤奴。果然跟你娘一個樣,自己不知道尊重,成天跟下人攪在一起。”
江流春把剪刀“啪”地往桌上一拍:“你嘴裡放幹淨些。别忘了,現在是你在求我。”
梁令巧隻得噤聲,乖乖拿了紙筆,按江流春所言一一寫就,送至她面前。
江流春核驗無誤,這才接着說下去:“其二,紫蘇、桂子、荷花一家的身契,我全都要帶走,從此他們與江家再無幹系,皆是自由身。其三,我的嫁妝單子裡,把栖梅塢香料鋪和江梅記酒樓去了,改成你名下的兩間鋪子。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這番手腳,就是為了讓我去黃家受氣。”
梁令巧本還要狡辯,看了一眼江流春的剪刀,便隻得點頭應了。
江流春心中暗笑,又道:“其四,黃金五百兩,白銀五千兩,換成銀票,作我出嫁後的傍身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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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令巧終于忍不住拍案而起:“你好大的口氣!我月兒的嫁妝也不過黃金三百、白銀三千,你怎敢越過她去!”
江流春起身欲走:“那好,你省下這筆錢,讓你月兒自己去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