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憐被人攔在外頭,卻并不惱,柔聲道:“水芹,聽媽媽們說,你年底便要出嫁了。我沒什麼好送你的,這枚金镯,就予你添妝吧。”
這話說得妥帖又漂亮,水芹再開口時,聲音裡滿是感動:“石姨奶奶……婢子……婢子哪裡配收這樣好的镯子……”
石玉憐聲音益發溫柔:“你且安心收着便是。出嫁是咱們女兒家頭一等的大事,戴再好的镯子也沒有不應該的。我還新做了套好顔色的衣裳,瞧着剛好合你穿,晚些時候你背了人去我那裡,找你菱角姐姐拿去。”
說到此處,石玉憐話鋒一轉:“咱們大姑娘這幾日也要出閣了,可憐她小小年紀沒了親娘,不比你事事有親爺娘親兄弟操辦。我隻進去瞧她一眼,勸她安心備嫁。姑娘若不哭不鬧好生待着,你的差事也就輕省了,不是麼?”
水芹果真被石玉憐的話打動了。過不多時,江流春隻聽見吱呀一聲門響,便有輕盈的腳步聲向自己逐漸靠近。
紫蘇忍着肩膀劇痛,啞聲道:“你……别碰我們姑娘!”
石玉憐并不理會,走到江流春床邊,在繡墩上坐了,含笑道:“我給你的藥,可派上用場了?”
江流春聽了此話,忙試着活動了下頭頸,竟逐漸恢複了知覺。她側臉看向石玉憐,道:“藥倒是好藥,可心當真是好心麼?”
石玉憐掩口笑道:“我早說過,我與姑娘一心。”
江流春沒好氣地白她一眼:“你真當我是傻子呢?我今天半死不活躺在此處,你敢說與你無絲毫幹系?”
石玉憐道:“若如此說,姑娘倒真得謝我。梁氏早安排了人在此處,等你入了夜回此處安寝,便直接迷暈了你,趁着月黑風高無人見,送你與黃家公子入洞房。我引你提前到了此處,打亂了梁氏的局,反倒掌握了先機。”
江流春被這番話氣得咬牙:“無恥!下流!卑鄙!”
石玉憐并不覺得江流春在罵自己,隻含笑道:“不出半個時辰,姑娘身上的迷藥便可盡解。如今離天黑大約還有兩個時辰,姑娘大有工夫為自己盤算。”
江流春看了一眼紫蘇,強壓下脾氣,對石玉憐道:“你……會不會接骨?”
石玉憐會意,點頭道:“略通一二,尚可一試。”
說罷,石玉憐便挽袖上前,并不理會紫蘇眼中的敵意,動作利落地幫紫蘇将脫臼的肩膀複位。紫蘇疼得臉色煞白,卻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直至疼暈過去。
石玉憐安頓好紫蘇,坐回江流春身邊道:“姑娘且放心,紫蘇嬷嬷的肩膀好生養上幾日便無事了。”
江流春這才略放下心來。看來石玉憐此番行事,并非全是向着梁令巧。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隻要利益一緻,總能讓石玉憐與自己一心。
她便道:“你如此行事,必有所圖。我們不如挑明了,若能各取所需自是極好的,若是不能,各自走開便是。不過,你今日救治紫蘇的情分,我銘記于心。”
石玉憐道:“我早已告知姑娘,我所求不過是自在度日,衣食豐足。我不稀罕什麼正妻之位,隻是不想讓梁氏擾我清淨。我之所為,皆為此故。”
江流春聽石玉憐話語間頗帶機鋒,并不甚明白。她猛然想起一事,忙問道:“梁氏要把我往黃登極床上送這件事,我爹知道麼?”
石玉憐搖頭道:“梁氏身邊有個百合的丫頭。梁氏信重芙蓉,她看不慣,我便尋了個契機,将她攏絡為己用。這丫頭對我倒是一心一意,梁氏一有什麼打算,她便事無巨細地全傳到我這裡。你方才所說之事,不僅老爺不知,連黃家夫婦也都不知道。”
江流春瞠目結舌:“她怎麼敢?”
石玉憐帶了一抹同情的笑意:“她怎麼不敢?你打了她的人,下了她的臉面,攪了她的一番布置,如今黃家太太已然對你不甚滿意,起了婚事作罷之意。但梁氏怎會放過把你遠遠打發走的好機會?她便讓百合去私下裡找了黃家少爺,說若能生米煮成熟飯,這門婚事定然要成的,到時作妻作妾,都由得黃家少爺自己做主。黃少爺本不是正人君子,又貪圖你美色,自然無不應允。”
江流春不覺後背發涼:“而我,就成了遭人白眼唾棄的浪□□,哪裡還有臉要什麼嫁妝?沒把我浸豬籠,那都多虧梁姨奶奶菩薩心腸。”
石玉憐道:“梁氏這一招,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她毀了你的名聲,她自己的女兒也得被人指指點點,難以說上好婆家,可她已顧不得了。你那江家老酒館和江梅記名聲大噪,她早已坐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