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彥本欲掙紮,看清眼前的人是佟步光後,立時垂了頭:“我對不住江姐姐。我若知道山中有歹人,絕不會故意惹事……”
陸長離道:“步光,放手吧。他還是個孩子。”
佟步光恨恨地松了手,指着巴彥道:“若我家姑娘出了事,我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吉雅大娘見了這陣仗,反而冷靜下來,上前道:“這位公子是什麼人?也是從甯國來的麼?”
陸長離拱手道:“在下姓常,是江姑娘的表兄。聽聞表妹有難,便日夜兼程趕來搭救。”
吉雅大娘歎了口氣,道:“諸位遠道而來,此刻也該餓了。我去置辦些飯食,邊吃邊說吧。此時天色漸晚,已不便上山了。”
陸長離雖心急如焚,卻也知夜行極險,隻得聽從了吉雅大娘的安排,在此稍作休息。
吉雅大娘的廚藝雖好,衆人卻各懷心事,所進甚少。吉雅大娘見此,便又捧了一罐自己做的酸奶給衆人分盛。酸奶色如凝脂,上面撒了一層細碎的黃砂糖,入口綿滑酸甜,别有滋味。
甜食将衆人的焦慮略略緩解。陸長離細細詢問了巴彥,将他所言與佟步光所言情形相對照,大緻理順了前因後果。
當時他們一行四人到了山頂,天已黑了,便找了個石洞安置下來,等着天亮後取得露珠便回雲州去。沒想到巴彥惦記着裴少膺的囑托,意欲“成人之美”,借口肚饑負氣離開,意圖将佟步光引走。
然而不曾想,江流春得知巴彥失蹤,一心擔憂他安危,竟執意讓裴少膺與佟步光二人一同去尋人。待他二人帶着巴彥回到山頂,洞内一片狼藉,江流春不知所蹤。裴少膺心知不好,立刻讓佟步光回雲州求救,他自己則留在山中,尋找蛛絲馬迹。
佟步光哪裡放心,本欲留在山中尋人,裴少膺卻道此地山匪彪悍,非他二人赤手空拳所能對付,不如回永恩侯府搬救兵來得穩妥。佟步光除了聽從并無他法,隻得向吉雅大娘借了馬,趕回雲州去報信。自此,便再無江流春二人的音訊。
陸長離聽得心驚肉跳。落在敵國曼陀郡主手中本就九死一生,更駭人的是她身邊還跟着個難知深淺的裴少膺。若裴少膺有心設計,她如今的境地,隻怕更為兇險。他一時想起了被送到侯府的那身髒破的衣裳,越發揪心。
佟步光忍不住質問巴彥道:“我家姑娘究竟是何處對不住你,你竟要這般害她!”
巴彥聲音裡帶了哭腔:“我沒想害她,我隻想讓她和裴哥哥重歸于好!裴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不幫他!”
此話一出,陸長離先變了臉色:“重歸于好?”
吉雅大娘見此,隻當陸長離不知内情,便道:“江姑娘與少英道長,哦不,裴大夫,這小兩口感情極好,眼看就要成親了,卻鬧起脾氣來。巴彥小孩子家不懂事,非要摻和進去。是我管教無方,鑄成大錯。”
陸衡見自家公子臉色越發蒼白,脫口道:“你胡說什麼!江姑娘她……”
話音未落,卻被陸長離止住。陸長離強笑道:“稚童無知,如此行事也是出于好心。大娘不必過于苛責孩子。”
吉雅大娘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哪裡看不出他神色有異,默默歎了口氣,借口喂馬,帶着巴彥出去了。
佟步光慌忙解釋道:“我們姑娘與裴太醫清清白白。我一路上冷眼瞧着,都是裴太醫刻意接近姑娘……三公子,你可千萬别多心!姑娘說了,她跟裴少膺假扮戀人隻是為了防人疑心。”
陸長離将杯中茶一氣飲下,語意帶了三分無奈:“我隻在意她能否平安。”
陸衡忽然問道:“佟小哥,桂子呢?你們上山沒帶着她,那她此刻在何處?”
正說着,吉雅大娘已回來了,聽他們說起桂子,便道:“你們說的可是那個跟江姑娘同來的小丫頭?”
陸衡連連點頭:“正是她!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身量不高,眼角有顆痣,笑起來十分好看!”
吉雅大娘道:“那孩子剛來就水土不服,病了數日,一直在我這裡住着,這兩日才好些。我這就去叫她。”
不多時,吉雅大娘便慌慌張張地趕了回來:“她不見了,房内隻留下了這張字條。”
陸長離接過來一看,上面隻寫着一句“我去找我宀姑女了,關在山同”。字迹歪歪扭扭,如初學寫字的孩童,語意也含混不清。
陸長離和陸衡面面相觑,不知所雲。反而是佟步光發現了端倪:“桂子到了雲州才跟姑娘學寫字,會寫的字并不多。筆劃記不全的,她就隻寫了一半,比如這‘女’字和‘同’字。她想說的大概是‘我去找我家姑娘了,關在山洞裡’。”
陸長離深以為然,對着那字條仔細看了許久,又道:“那山字也不像個整字,更像是上半部分。”
佟步光一拍腦袋:“是岩字!是岩洞!江姑娘被關在山中某個岩洞裡!”
吉雅大娘道:“是了,這山險峻,倒有不少岩洞。明日天亮了,讓巴彥帶你們去,也算補過。”
陸長離搖頭謝絕:“我們此去兇險,帶着巴彥反連累了他。”
巴彥挺着胸脯走到陸長離面前,小臉滿是倔強:“我弄丢了江姐姐,自然要我來找。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要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