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心一橫,決定賭一把:“小妹子,我得罪了人。追殺我的惡人頃刻便到。我有一物,重逾性命,請你幫我保住它。”
江流春看着那少年澄澈堅毅的眼神和面上的斑駁傷痕,不自覺地點點頭。
那少年從懷中摸出一個巴掌長的油紙筒,不到兩指粗細,外皮已被血污染成褐色,鄭重地交到她手裡,後退一步行了大禮:“小妹子,拜托了。”說罷就要出門。
江流春握着這紙筒還未說話,便隔着窗子瞧見有數個火把由遠及近。她一咬牙,一把拽住那少年,往後院走去。
江流春進了廚房,四下環視,目光落在屋角那口三尺高的烏漆麻黑的大水缸上:“你快躲進去!”
那少年沒反應過來:“什麼?”
江流春聽着外面逐漸喧鬧起來,實在沒工夫跟他多言:“進水缸躲着,要命就别說話!”
那少年立刻縱身一躍,動作輕捷地跳進水缸裡。水缸所在之處背陰,不湊上前仔細看,一般發現不了。
江流春立在砧闆前,深呼吸三次,拿刀強作鎮定地切起菜來,耳朵卻豎着,用心聽着前頭的動靜。
前面響起了佟福的聲音:“客官您慢點!小店這門,可是不禁踢啊!”
有一男子聲音沙啞,語意粗橫:“把那小子交出來!否則我砸了你這破店,打斷你的狗腿!”
佟福賠笑道:“客官,這店裡除了小的,再沒别的小子了。您老要不然去北邊的寶味居,那邊人多客滿,說不準有您要找的人。”
隻聽“啪”一聲脆響,佟福一句“你憑什麼”還未說全便戛然而止,隻餘痛苦的“嗚嗚”聲。
那男子吼得聲如洪鐘:“你們這群飯桶!傻站着做甚?還不快給老子把這店搜個底朝天!抓不着那小子,拿不到東西,誰也别想活!”
江流春頭上冷汗直冒。自己隻怕是給店裡惹了大麻煩。但願紫蘇和林德重這會兒别回來,還能少連累兩個人。
她環視四周,忽然有了主意。
她走到水缸前,拿了塊幹淨的厚布,遞給少年:“你拿它緊緊掩住口鼻,閉上眼睛。不管發生什麼,千萬别出聲。呃,一會可能……有點嗆。”
水缸裡存了半缸水,少年伏身缸中,周身已濕透了大半。他擡手接了厚布,輕聲道:“對不住,連累了你。”
江流春苦笑着把水缸的大木蓋子蓋嚴:“哥們兒,你的歉意我收下了,我們都自求多福吧,我總不能把你交出去。”
那暴戾男子押着佟福走進後院,便聞見一股子辛辣的味道從廚房緊閉的門内散出。
暴戾男子拽着佟福的衣領子,狠狠地将他推出去:“還不過去看看,難道還要老子過去嗎?”
佟福捂着被打腫的半邊臉推開廚房的門,立刻被一股子辣煙嗆得流出了眼淚。
一個清瘦嬌小的少女系着圍裙,舉着鍋鏟,涕泗橫流地沖出來,一雙杏眼熏得如兔子一般,彎腰咳嗽不止。
佟福心中着實着急上火。這男人窮兇極惡,出手極重,姑娘弱不禁風的,若傷着了吓着了可怎麼好。
佟福忙沖上去扶住少女,道:“姑娘,你在鬧什麼?”
江流春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緩了片刻,才啞着嗓子艱難道:“我在廚房裡翻到好些幹辣椒和辣椒籽,就想自制些辣椒粉做菜用。沒想到這東西用大火炒了居然這般嗆人……還好你來了,要不然我就要嗆死在裡面了。”
江流春用來炒辣椒的鍋竈本就靠近門口,此刻風起,将那辣椒粉末往門外吹去。暴戾男子和其打手忍不住都咳嗽了起來,一個個漲紅了臉,十分狼狽。
佟福很像趁此機會給江流春使個眼色讓她快跑,可惜那辣椒粉太過霸道,他自己連眼睛都睜不開。
江流春似是才發現那群不速之客,一臉驚喜地道:“佟福,這幾位客官是來用飯的?還不請去上座!咱們店裡都多少天沒來過客人了,這次好了,一來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個!”
江流春一邊拍打圍裙上粘的辣椒面,一邊熱情地道:“客官您吃些什麼?麻辣牛肉水煮魚,香辣鴨脖小炒肉,辣子雞丁泡椒筍,尖椒釀肉冷吃兔……咳……咳咳……”
暴戾男子被嗆得後退三步,瞪着佟福道:“這瘋丫頭是哪個?”
佟福一邊咳一邊道:“這是敝店……新請的……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