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一些調皮的學生發出低低的笑聲。
孫建波見他的挑釁引起了衆人的起哄,更來勁了,“趙老師,說到這,我想起來了,我今天早上來學校,看見你從台球廳後面騎車出來的。”
“哦~”他恍然大悟的樣子,“那是你親戚啊?不像啊……”他故意動作誇張地對着我上下打量,毫不遮掩自己的猥瑣。
“你給我閉嘴!我跟她沒有任何關系!”從小到大,我已經養成了容易心虛的習慣,被人挑破一些事實的時候,比如他說看到我從台球廳後面出來,我手心就冒汗了,下意識反駁和自證。
“出去就出去,别激動,趙老師。”說着,他還“大度”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被他氣得不輕,壓着怒火,上完了一堂課。
中途下課,孫建波扒在窗台上,和教室内的幾個男生互相往身上砸紙團。
在雜亂的環境裡,他們那堆人裡面傳出來一句:“我擦,搞同性戀!”
我當時正在喝水,聽到“同性戀”三個字,不自覺看向那一堆人,心跳迅速提升。
觀察了一會,确定隻是他們在閑聊,并非意有所指,才暗暗松了一口氣。不過,孫建波的話,也讓我後背發涼。
我原以為在小鎮上,隻需避開沈淑惠和趙顯祖,沒想到,也會在無意之中被走讀的學生撞上。那除了這些學生,會不會也被送孩子上學的家長看到過呢?
安平是個人際關系如蜘蛛網一盤繁瑣、緊密的地方,哪怕是不認識的兩個人,七繞八繞,也總有些沾親帶故的。這是小鎮的特色,哪裡都有熟面孔。
那天下課,我把孫建波叫到了辦公室。沒想到,二班的孫老師居然是他的三伯,聽到這男生上課不聽話,氣得連踹了他好幾腳,“你爸媽辛辛苦苦在外面打工掙錢供你讀書,你還不曉得上進,你個死孩子,真是要氣死我!”
“給趙老師道歉,以後要再這樣子,看我不替你爸媽教訓你!”孫建波被孫老師按頭跟我道歉。
雖然孫老師和我以往有過不愉快,但涉及到家裡小輩的教育,他還是私下跟我打了招呼,第二天還帶了些家裡做的點心過來,偷偷塞給了我。
我推脫了幾次,沒有成功,隻能打着孫老師請大家吃東西的名義,借花獻佛,分給了辦公室裡的同事。
那日之後,我早上去小淺那裡的次數也少了。每每從鐵樓梯下面把自行車推出來時,都要左顧右盼,确保沒有學生看見,才會騎到馬路上。
小淺對此是有抱怨的。祝安晚上已經不去台球廳上班了,回家一心一意複習備考。所以我下班之後,小淺也沒辦法送我。
最忙的時候,我們可能一周都見不上一面。
清明節,正常應該放假三天。安平地處教育大省,高三年級隻放四号這一天。
我和趙顯祖、沈淑惠一起去掃墓。在細雨飄絲的傘下,接到小淺的電話。
“你能來陪陪我嗎?一小會就行。”從電話裡,就能聽出來小淺的情緒很低落。這是她給雙親一同掃墓的第一個清明。
走在前面的沈淑惠回頭,把傘偏向一邊,大聲問我:“快點啊,你大伯家的車子等着我們呢。誰給你打電話啊?”
“學生家長。”我也拔高了音量回她,随後放緩了腳步,輕聲和小淺說:“對不起啊,我今天回我爸爸那邊的祖宅了,晚上要留在這裡吃飯。”
“哦,那你忙吧。”
“小淺…… ”
我想說,等我抽時間去找你。話還沒說出口,她已經挂了電話。
小淺,我在為夏天離開安平做準備了,新的工資卡已經收到了第一筆工資,一千八百五十六塊。這是我第一次擁有這麼大金額的個人财産。
如陀螺一般,被日子抽打着不停旋轉。
周三上午,連上完四節課,我準備抽中午的時間,去找小淺。距離我說要去看她,已經又過了一周半的時間。
我明顯感覺到,她這幾日對我冷淡了一點。
在上課之前,我給她發了消息,告訴她,我會去找她。
等我快步走到辦公室時,手機上還沒有收到她的回複。幾個剛從食堂吃完飯回來的老師在熱聊着什麼話題。
“救護車和消防車都來了,我看擡出來好幾個人呢!”
“哎,太慘了,是哪家店啊……”
我忙着收拾東西,在他們跟我打招呼的時候,都無暇顧及。
“就是學校不遠處,那個天壹酒樓呀。”
天壹酒樓?好熟悉的名字……
天壹酒樓!!不正是芳姐家的酒樓嗎?
“那個酒樓怎麼了?”我驚恐地抓住了離我最近的、正在參與這個話題的老師。
“爆、爆炸了。”那個老師擔心地看着我,“趙老師,你怎麼了?”
我一邊腿軟地往外走,一邊給小淺打電話。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