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都開了,小鎮也變了。高壓引發一場小範圍的爆炸,我的心裡燃起一團飄搖不定的冷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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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們住的地方也就相距幾公裡,怎麼搞得個異地戀一樣?”她有些不滿。
她把我拉到沙發上,讓我把上半身靠在椅背上,然後自己繞到了沙發後面,很輕柔地托住我的頭,“你是不是太累了?”
我用力地閉上眼睛,随後陷入短暫的色盲,眼前隻剩下無規則切換的黑與白。
太陽穴兩側傳來不輕不重的力道,腦袋上方有她的聲音響起:“要不你搬來跟我一起住吧。”
我蓦地睜開眼睛,搖頭:“不行。”
色彩的極速湧入,使我暈眩。
小淺細長的雙眼皮成了兜住了眼睛,鼻尖似在平原上越爬越高的山脊,嘴角向上翹起。
好一會,我才反應過來,她的形象在我眼中是倒置的。
她不開心。
我抓住她光潔的手腕,摸到細微跳動的脈搏。不願意看她沮喪的樣子,岔開話題,“小淺,我塗了新的口紅。”
她特别容易被轉移注意力,俯下身子,偏正紅色的唇,在我唇上碾磨了一番。美其名曰,試試看混塗是什麼效果。
“最近是有點累,等我送完畢業班,就好了。”
我休息了一會,起身走向冰箱,想看看還剩哪些食材,以便叮囑她即時補充,然後抽時間過來給她做飯。
冷藏室裡放了兩個打包盒,封得并不嚴實,我打開看,一個炒菜、一個炖菜。
“你别操心我了,這陣子,白天在芳姐那裡吃,晚上她會叫人送餐過來的。”
哪怕明知道沒什麼,我還是有些吃味,“芳姐對你挺好的,人也好看。飯菜最好不要隔夜,吃不了的話,讓她少送一些,免得浪費。”
我把蓋子扣緊,關上了冰箱門,又去開廚房的門,看她有沒有未清洗的碗筷。
在我的手碰上廚房門的一刹,穿着絨拖鞋的小淺快步跑過來,“那、那個,廚房就别看了,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沒松手,嘴巴一抿,用眼神問她:“又炸廚房了?”
小淺尴尬地笑笑,“真的沒有。”
我推門,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因為是改造的廚房,天花闆并非實體的水泥牆,而是隔了一層臨時裝的、類似塑料闆的東西。
高壓鍋的蓋子正挂在上面搖搖欲墜,天花闆和牆壁上到處都是紫紅色的、快要幹涸的豆沙。
“你…… 你這是?”
小淺站在廚房門口,跟着我的目光瞥了一下頂上的蓋子,眼神飄忽,“上次去市裡,我看你挺喜歡吃甜品店裡的陳皮豆沙的,我去問了鎮上的幾家飯店,都沒有賣的,就照着網上的菜譜試試看咯。誰知道……哎呀,反正就是這樣了。别看了,等會我來弄。”
“小淺,以後别做了,這太危險了。”
隻要是和廚房相關的事情,她做起來,總是驚吓伴着驚喜。
還好人沒事,要是她受點什麼傷……
簡直不敢想。
我走到水池邊,擰了一把抹布,把廚房裡的殘漬一一擦幹淨。
“去拿把凳子來。”我指揮她。
小淺搬來凳子,我站了上去,把鍋蓋從塑料闆中取了出來。
從凳子上下來時,眼前一陣暈眩。我抓緊了小淺擡在半空扶我的手臂,在那幾秒内強迫自己保持正常。
“好了,凳子搬出去吧。”
趁着她搬凳子的時間,我撐在水池邊上,緩了過來。應該是睡眠不足的緣故。
收拾完,我回到客廳,鄭重地問她:“聽到沒?以後别做了。”
小淺撇撇嘴:“好啦,知道了,不做了。”
她挂在我的手臂上,“你知道麼,下午那個鍋炸掉的時候,我鞋子沒穿就跑下去了,我最怕爆炸的聲音了。”
我安慰地抱了抱她,“還好沒事。”
“等給那個小朋友補課結束了,我來給你做吃的。”
“有女朋友真好。”小淺笑得眉眼彎彎,“不過,就算給小楊補課結束了,芳姐估計也會每天派人給我送吃的。小楊這個學期從二十幾分考到九十多了,她高興得恨不得把小楊的試卷貼在酒樓的大堂裡了。”
“你真厲害。”
“我在想啊,要不我去考一個教師資格證,教小朋友,我的水平還是綽綽有餘的。這樣的話,我們也算是同行了。”小淺表情興奮。
“不,别當老師。”我想都沒想,就否定了她這個想法。
我的前半生,與老師有解不開的關系,以至于我已經對這個崗位産生了無法擺脫的厭惡感。我和十幾年前讨厭家裡的兩個老師一樣,偶爾也會讨厭現在的自己。
有一群孩子,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我抵觸他們,又時常不自覺地費盡心思去愛他們。這種責任感一旦背上,就很難卸下。
小淺靈魂自由,她不該被粉筆闆書、繁重的教案和重複枯燥的四十五分鐘捆住。
“為什麼?”她問。
我忍着發痛的眼睛,提了提嘴角,幫她拉上了肩頭滑落的羊絨開衫,手指還藏在衣領下,碾住裡面那根細細的白色吊帶,“當老師的話,不能想穿什麼就穿什麼了。”
她把絲滑的裙擺往上提了一點,細膩的肌膚蹭在我的西裝褲上,“白天穿正經的西裝,晚上穿暴露的……”剛剛遮上的地方又被她置于空氣中,身體向前一扭,頂在我身前,柔軟相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