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還在生氣,沒有看我,走在我前面,幫我打開了二樓的門。
“東西都在那,沒動過。”李淺冷漠地指了指牆邊的箱子。
好幾天沒來,家裡亂了許多,到處堆着衣服,那件沾了紅酒的毛衣挂在餐桌邊的椅子上。
餐桌上有一盒用書本壓着的紅燒牛肉面,李淺打開了它,房間裡就漫溢着泡面的味道。
“就吃這個嗎?”她這幾天肯定沒有好好吃飯。
“嗯。”她一手撐在桌面上,托住腦袋,一手撈起一口泡面。
“李淺,我跟那個人已經斷了。”
“是麼?我也覺得,他配不上你。”李淺低頭把冒着熱氣的泡面吸進嘴巴。
她還是不看我,我站在屋子中間,貪婪地把目光停在她身上。
來這之前,我想好了解釋的說辭。我要先跟她道歉,告訴她,在酒樓洗手間裡說的那句話,隻是煩亂情緒下的口不擇言。然後,還要表達我想和她繼續維持關系的意願,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對她更好。
真正站到李淺面前,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的确,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就像李淺種下的那株月季,它能開出幾朵都無所謂,因為那時候種花的人已經不在了。
“我走了。再見。”
我搬走了自己的東西,走出那扇門的時候,屋内吸泡面的聲音停了。李淺沒有挽留我。
她應該不會再想看見我了。
還好,開學之後,除了獨眠的夜晚,所有的時間都被工作填滿了。
身體的感覺不會騙人,哪怕有幾個夜晚失眠,在經曆連續幾十個小時沒有睡眠之後,疲乏的身體會殺死亢奮的意識。一周七天,總會有幾天是可以睡着的。
比較痛苦的,是止痛藥壓不住頭疼的時候。
每到這種時候,不僅食欲全無,還會嚴重犯惡心嘔吐。
天氣開始回暖,田裡的莊稼逐漸冒頭,第一茬油菜花像是墜落在鄉野之上的金色星星,稀稀疏疏的,在風裡搖晃。
我已經懶得去感受時間 ,四季的輪替,對我而言沒有意義。
唯一可以被衡量的刻度,是黑闆上的“距離高考還有**天”。
那天,祝安給我打電話,問我有沒有時間,說要來學校找我,向我讨教議論文的寫作技巧。
我和她坐在學校操場旁的樹蔭下,她打開從店裡帶來的汽水,遞給我:“趙老師,謝謝你抽時間教我。最近怎麼都不去我們店裡了?”
我擡手遮了遮刺目的陽光,“最近學校裡太忙了,離高考隻剩一百多天了。”
“你和老闆吵架了嗎?”
我掀開試卷,“沒有。”
“哎,最近我們老闆怪怪的,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問她吧,又說身體沒什麼不舒服的。要不是我知道她沒在談戀愛,都要以為她失戀了。”
我看似随口開玩笑:“是嗎?她可能是吃盒飯,吃得煩躁了。”
“不是哦,最近她都在芳姐的酒樓裡吃飯。小楊,就是上次你見過的那個小女孩,運動的時候把腿弄傷了,這個月都沒去學校,老闆白天就去酒樓,幫她補課,吃飯都在那邊解決的。”
“那挺好的。不說她了,我們看看這篇作文的命題要求。”
……
一天午後,我在上完一節課的間隙,坐在講台上翻看學生的成績單時,收到李淺發來的信息。
【如果我告訴你,我沒申請成功,不能出國了,你願意和我試試嗎?】
教室裡,穿着校服的孩子們在我面前走來走去,有人在背書、有人在聊天、也有人抓緊這幾分鐘的時間趴在桌子上睡覺。
我恍惚地看着手機上的信息,偷偷在講桌下面,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那幾日,我時常分不清是不是在夢裡。
上課鈴已經開始響了,我匆忙按下:【你别太難過。】
我想,她努力了這麼久,申請國外的學校失敗了,肯定很失落。
手機又在褲子口袋裡震動起來,一定是李淺給我回消息了。我手執教鞭,壓下翻看的沖動,繼續給學生們上課。
那節課格外地漫長,我都把整張試卷講完了,距離下課時間還有十分鐘。我又展開講了講作文的審題技巧。
下課鈴響起的一瞬間,我的“下課”脫口而出。
站到教室外面,打開手機。
李淺:【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