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低頭,要用八十度以上的水才能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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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淺,你喝多了。”
門外有人走動的聲音。我掙紮了一下,她還是緊緊地壓着我,絲毫沒有松動。
“這麼難回答嗎?”李淺穿了高跟鞋,此時和我的身高一樣,她用那雙妩媚風情的眼睛平視着我。那眼神似乎在說,我今天就是要等到這個答案。
很奇怪,我處處壓抑,卻唯獨對她會有怒意。
“你放開我!”
我用了點力氣,我們嚴絲合縫,相互摩擦着身體。
“你也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僅限于床上,我沒什麼對不起你的,李淺。”
我在說什麼啊?
她的眼尾開始泛紅。我看過她的嬌媚、她的可愛、她的傻氣,唯獨沒見過這樣委屈的眼神。
我洩了力,無奈道:“李淺,為什麼非要問呢?沒有任何意義……”
喜歡又怎麼樣?我們前面是沒有路的。
她根本不了解我的處境。
我和她僵持着一會,李淺面無表情地松開了我,我的衣服上沾上一點濕意。
她又變成我們初見時的那個樣子。朝人翻開肚皮求撫摸的野貓一個打挺,恢複高傲的姿态,邁着優雅的步伐離開。
“我們……”
真的要斷了嗎?
“砰!”洗手間的門被用力拉開,砸在牆上。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高跟鞋敲擊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像被掐着脖子又突然松開,我大口呼吸着,卻仍覺體内氧氣稀薄,胸口被堵着,憋悶發酸。
我對着鏡子,将皺亂的衣服拉整齊。吸了口氣,挺直腰杆,走了出去。
等我再回到酒樓的大廳,她已經在座位上了,除了那件毛衣被染上酒色,其它的,什麼都沒變。她還在和祝安她們說笑,從小楊的盤子裡挖下一口蛋糕塞進嘴巴。
我甚至都有些恍惚,剛剛發生在洗手間裡的一切,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經過她們那一桌的時候,祝安和我招手:“趙老師,怎麼樣,對相親對象還滿意嗎?”她朝我們那桌看過去,擡了擡眉。
我苦笑,看了眼自顧倒酒的李淺,走開了。
趙顯祖和沈淑惠對這個老朋友的兒子特别滿意,把人送走之後,在回家的路上聊起他在教育局裡的前途。我的終身大事,倒成了他們關系正式破冰的契機。
寒假剩下的那幾天,我沒有地方可去。
李淺對我徹底冷淡下去,我白天正常地吃飯、看書,裝得很正常,偶爾也要應對趙顯祖夫妻倆對我“感情”的關心。家裡又恢複了表面上的和諧,和李淺在我生命裡出現之前别無二異。
一到晚上,思緒就開始不受控,特别想哭。
有時候覺得自己已經在控制了,都沒意識到呢,眼淚就滾進了鬓角的發絲之中,浸濕了枕頭。然後,回過神來,舌頭動一下,把嘴巴裡的薄荷糖翻個面,繼續睜眼躺着。
那場衛生間裡的不歡而散,都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道别,和我想象中的結尾相去甚遠。我以為,我們在一個天氣爽朗的午後,平和地坐在台球廳的二樓,互道珍重,然後再相忘于人海的。
崔昊主動給我發了幾次消息,我從頭到尾都很冷漠。他們家給他物色的女孩不止我一個,在我之後,據說他碰上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便和我斷了聯系。
因為這事,趙顯祖和沈淑惠又結成了盟友,他們覺得這件事的原因在我。一起批判我沒用、不讨人喜歡。
他們說的不無道理,我就是這樣的。
唯一喜歡我的那個人,也可能不喜歡我了。
學生返校的前一天,我們老師得提前過去,開高三下半學期的第一場教師會議。辦公室裡擺上了新的桌椅,教學材料和個人物品也要整理一下。
我特地在中午開完會後才去李淺那裡,取我寒假前放在她那裡的東西。
我怕早上去了,李淺還在睡覺,她要是讨厭我到為了懶覺都不願意起床應對我的程度,我會特别難受。哪怕我已經做好了被讨厭的準備。
我到的時候,沒進台球廳,直接從外面繞到了後門。李淺正在房子後面的土地上飼弄一株枝桠光秃秃的月季,蹲在地上用小鏟子填平根部旁邊的泥土。
“李淺,我來拿東西。”我站在她背後喊她。
我看到她的動作停了一下,但很快,她又開始繼續鏟泥土。
李淺沒有擡頭,“在客廳,門是開的,上去拿吧。”
“這株月季的枯枝太多了,要剪掉一點,這樣開春才能結出飽滿的花苞。”我沒動腳,沒話找話,“你要是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李淺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土:“不用,它想長成什麼樣,就長成什麼樣。上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