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就要過來摟我，隻是手還沒碰到我的肩膀，就被牢牢固定在了半空。李淺站到了我前面，黑色的襯衫料子被掃進來的風吹起，像溫柔的戰袍。

“哥，九号桌怎麼樣？人是老師，過來逮學生的，來，我陪你們玩。”李淺聲音嬌嬌軟軟的，把這兩人哄到了旁邊的空桌旁。

薄荷味和香水味很快被渾濁的空氣吞噬了，李淺給了我一個眼神，示意我離開。

我看着她和那些人虛以委蛇，莫名惱火又委屈。我憤憤往門口走去，距離卷閘門還有幾步的時候，一個脆生生的巴掌聲劈開室内的渾濁，所有的聲音都漸漸平息下去。

“給臉不要臉！”

我回頭，李淺用大拇指蹭去嘴角的血漬，有一塊磚色的口紅被抹到下巴上，混着鮮紅的顔色。她用桀骜不馴的眼神盯着打他的那個男人，似乎下一秒就要暴起。

在她有下一個動作之前，我幾乎是下意識的沖了過去，用盡全力去推那個男人：“你幹什麼打她！”我以為的用盡全力，不過是将他往邊上推了半步而已，手掌上殘留着肥肥的油膩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張桌子上。

“要你管閑事，當老師的了不起啊？”他也推了我一把，我直接跌坐在地上。

場面混亂起來，本該用來擊球的球杆被李淺握成了長刀的模樣，“一刀一刀”毫不留情地往那個男人身上“砍去”，旁邊的顧客在對方反擊之前，紛紛過來拉架。

有人站了出來，和那兩個男人勾肩搭背聊了幾句，那兩人悻悻離開了。走之前，還掏了開球的費用，跟李淺道歉，說自己喝多了不懂事。李淺罵了句“滾”，對方你推我搡地走了。

“李老闆，沒事吧？”那個解圍的男人穿着T恤，兩條花臂露在外面。

“謝了，林哥。”李淺轉身過來拉我。

“謝啥呀，我家小楊放學在你這補課，成績提升了不少呢。有時間上我店裡吃飯去，你芳姐親自下廚。”

“好。”

我在李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對了，上次你侄女那事，後來那毛頭小夥還找她麻煩不？”

“沒有。”李淺瞟了我一眼，“林哥，你們繼續玩。”

那個叫林哥的揮着手臂讓大家别看了的時候，李淺一句話沒跟我說，直接把我從後門拉了出去。

李迦易被欺負的那陣子，我一直觀察着她的狀态，還找她談了幾次話，怕她被報複。原來，李淺早就找人擺平了。

“你找社會上的人解決李迦易的事情不合适。”我跟着她上樓，指出其中的不對。

“這樣最有效，不是嗎？”李淺反問我。

“……”

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有一點道理，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反駁她。

到了二樓，一進門，李淺面色凝重，開口道：“把衣服脫了。”我站在原地沒動。

李淺在櫃子裡翻找着，一些小物件淩亂落了一地。她逐漸失去了耐心，在櫃子上錘了一把，嘴裡罵了一句髒話。

“在這等我，雲南白藥被我上次拿給迦易了，我去樓下藥店再買一份。”李淺擰開了門鎖，準備下樓。

我拉住了她，“我沒事，磕了一下而已，不是很疼。”為了表現我真的受傷不嚴重，我還當着她的面，上下擺動了幾次手臂。

她的手從我的肩膀摸到手掌，時不時還用手指按一按，從頭到尾都觀察着我的神色。

在确定我真的沒事之後，她臉色放松了一點，收起了那股狠勁，“叫你走你就走嘛，磨磨唧唧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就知道添亂。”

隻有我和她在的時候，她會像個披着大人衣服的小孩，講話和動作變得可愛起來。

“疼不疼？”我摸摸她的臉，上面指印清晰。我用拇指的指腹幫她把下巴上的污漬蹭掉。

李淺搖頭，咧嘴而笑，抱住我的手腕：“不過你剛剛好兇哦。”

“還笑得出來。”

我放開她，去廚房煮雞蛋。如果不及時消腫，她的臉明天怕是要腫成歪菠蘿。

李淺傻兮兮地跟在我後面，看我忙碌。

“你做的那些挂在窗口的牌子，我們班上的學生都挺喜歡的。”

其實，我也很喜歡。有點像如今抽盲盒的感覺，會期待打開新的一天。

“是嗎？我最近忙着弄申請的材料，好幾天沒挂了。”

哦，是在忙啊，我還以為在生我氣呢。那這麼些天，一條短信也不發，也是因為忙嗎？我沒問。

李淺百無聊賴地攪動着襯衫的扣子，突然把手撐在竈台上，湊過來盯着我的臉，冒出一句：“趙老師，我有點想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