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帥一愣,轉身。
便見不遠處臉色蒼白的小白臉瞪大雙眸,直勾勾盯着他,清澈的眼中蓄滿淚水,绯紅的眼角透着一股子凄豔的味道,绯色衣袍包裹着瘦弱的身體,看着柔弱不堪。
隻聽她神色凄然,聲音哽咽道,“沒想到耿大人如此記挂謝某,謝某一朝蒙冤,旁人都避之不及,唯有耿大人不計前嫌,還專程來關心謝某,得此知己死而無憾矣!”
陳詞慷慨,情緒飽滿,簡直讓人潸然淚下,最後一句甚至還有些破音。
耿帥,“.......”
不是,謝芸你有病吧?!
謝清儀擡手抹幹淚珠,“耿大人放心,若有來日,謝某定當銜環結草,就算死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耿大人!”
福滿:......完啦完啦,謝大人真摔壞腦子啦......
不待耿帥反應,謝清儀倏地轉頭看向福滿,言辭懇切,“還請福公公做個見證,以後耿大人就是謝某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耿帥驚了,他從沒遇到過如此厚顔無恥之人!一時之間居然分不清她是真傻還是有病!
“謝清儀,你胡說八道什麼!誰是你親兄弟!”
他漲紅了臉,咬牙反駁,正想沖上去給謝芸一點顔色瞧瞧,那人卻已揮揮手,向宮門外走去,隻留下一抹潇灑清瘦的背影。
略有些寬大的绯色官服裹着纖細的身體,頭上的白色細布增添了幾抹凄涼,冷風拂過,輕飄飄的背影看起來似是九天谪仙,欲乘風歸去。
福滿感慨,謝大人雖然有點性情大變,但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還是個谪仙般的人物呀。
身後的禁軍們見一向威風凜凜的統領吃癟,都忍笑忍得辛苦,不知是誰漏了個笑音,瞬間引得其他人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哈......”
耿帥一腳踹過去,“笑屁笑!”
專門跑過來羞辱人,卻反被擺了一道。
娘的,一股邪火!有種下次别犯他手裡!
——
發了頓瘋以後,謝清儀頓覺心情舒暢不少,哼着小曲走出宮門,謝府的馬車看起來已經在外面等了好一陣子了,車檐上都積了薄薄一層雪。
見謝清儀出來,一名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從馬車上跳下來,臉色浮起一抹喜色,遠遠地便朝她行了一禮,“大人!”
待看到謝清儀頭上包裹嚴嚴實實的細布以及蒼白毫無血色的面容,中年男子臉色一變,忙跨步迎了上去,“大人,您受苦了......”
謝清儀站在原地,思索半響也猜不出這人是誰。
謝清儀,“你是?”
對面瞬間大驚失色,“大人傷到腦子了?!老奴是周全啊。”
謝清儀上下打量了一番,試探開口,“周管家?”
周全忙點頭,“正是老奴啊。”
謝清儀微微一笑,“今日不小心磕到柱子了,腦子出了點問題,一下沒認出來你。”
這笑容清澈幹淨,但落在周管家眼中,便是強顔歡笑。
他暗自垂淚,痛心疾首,他家大人,定是在聖上面前委曲求全,虐身虐心,受盡了屈辱呀!
正準備上車的謝清儀後背突然一涼,回頭,正對上管家那張嚴肅的老臉。
不知怎的,剛才一瞬間突然有一種被人憐愛了的感覺。
是錯覺吧。
她登上馬車,敲了敲車門,“先回去吧。”
這馬車看起來有些破舊,裡面倒是軟和舒适,還貼心準備了熱騰騰的茶水和幹果蜜餞。
謝清儀稍稍放松了下來,咬了口柿餅,頭上的疼痛仿佛都減弱了不少。
剛剛那一撞至少讓她暫時躲過了牢獄之災,她向來随遇而安,既然已經莫名其妙來到了這個朝代,那就先活下來再論其他吧。
謝清儀喝着熱茶,随着馬車晃晃悠悠回了府。
——
謝府坐落在一處安靜的巷子内,面積不大,甚至有些破舊,倒是很符合謝清儀這個小小的翰林院修撰的身份。
府門前,站着一身青色羅裙的小姑娘,看起來十五六歲,正一臉擔憂的望着緩緩駛來的馬車。
謝清儀掀開車簾,還沒說話,便聽見周管家高喊一聲,“歲辭,快來扶着大人下車。”
歲辭哒哒跑過來,見着謝清儀裹着白布的腦袋,“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陛下也太...太過分了.......”
于是剛下車的謝清儀不得不頂着昏疼的腦袋上前一把捂住小丫頭的嘴,生怕這口無遮攔的小妮子再吐出什麼大不敬之語。
有驚無險回到府内,謝清儀在歲辭的指引下一溜煙跑進卧房。
謝芸的卧房面積不大,除去兩個古董花瓶、一張桌椅、雕花大床和衣櫃,也沒什麼其他物件了,甚至連梳妝台都非常簡陋。
沒心思感慨原主的财務狀況,她現在急需确認另一件事情。
謝清儀左右張望,看見梳妝台上的銅鏡瞬間眼睛一亮,三兩步跑過去。
暖黃的銅鏡中倒映出一張清麗絕色的臉,額頭裹着白布也掩蓋不住那傾城之色。
這張臉,和她長得一模一樣,連眼角的淚痣都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