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景二十七年,冬,景帝病危。
瑞王祁铮擁兵自重,攜禁軍逼宮,太子祁珩率軍鎮壓,巍峨宮牆内血流成河。
是夜,景帝薨,瑞王及其叛黨被打入天牢,至此,曾與太子黨分庭抗禮的龐大實力摧枯拉朽般轟然倒塌,太子繼位。
......
京城下了今年第一場大雪,厲風夾着雪花來勢洶洶,目光所及皆是白皚皚一片,屋檐上也積了一層白霜。
耿帥單手拖着人,快步踏入诏獄,被風雪吹得生疼的臉終于感到一絲暖意,他擡手拂掉肩頭零星的雪花,腰間的兵器與甲胄摩擦發出刺耳的锵鳴。
诏獄内燈火昏暗,幾個獄卒正打瞌睡,見耿帥進來急忙打起精神招呼,“耿統領!”
耿帥點了點頭,示意獄卒打開牢門。
幾人趁着明滅的燈火掃了一眼被耿帥提在手裡的人,心裡不由得一驚。
那人身形瘦弱單薄,绯色官服濕淋淋貼在身上,發冠淩亂,面容慘白,此時雙眼緊閉,看起來出氣多進氣少。
自從那日宮變後,時不時便有官員以各種罪名被送進诏獄,卻很少看見被如此狼狽地抓進來的。
且.....
幾人偷偷看了氣勢淩厲的男人一眼,咽了咽口水。
且還是被那位兇名在外的禁軍統領親自帶進來的,恐怕是犯了死罪了。
耿帥面無表情地将人扔進去,任由那瘦弱的身體重重摔在堅硬的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
“好痛......”
後腦一陣劇痛,謝清儀從死一般的昏迷中恢複了一絲知覺。她回蕩在無邊的夢境裡,窒息掙紮,越陷越深。
她夢見自己被人鎖住雙手,一條一條宣讀罪名,“謝大人,你結黨營私,以職務之便行受賄之事,中飽私囊,攀附權貴,甚至勾結瑞王謀逆犯上,你可認罪!”
畫面一轉,她又見自己不堪受辱,披頭散發,昂首叱罵,“臣俯仰天地,無愧于心,請陛下明鑒!”
“至于你們,不過是皇權的走狗,我死也不會放過你們......”
最後,她沖出人群,奮不顧身跳入湖中,任由湖水灌入口鼻,黑暗将她淹沒......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耳邊傳來破水之聲,有人将她從水中撈了起來。
謝清儀眼睫顫動,夢中的窒息感有如實質,她掙紮着叫了出來,“不!”
蓦地睜開雙眼,瞳孔緊縮,腦中還回放着跳水的那一幕,冰冷刺骨的湖水将她包圍,旁邊突然傳來一道略微耳熟的嘲諷,“謝大人真是好大的男子氣概啊,這冰冷刺骨的湖水說跳就跳。”
謝清儀躺在地上,極力平複心跳,黏膩的汗水順着眼角滑進被湖水浸濕的長發中。
聽見耿帥的話,她怔愣了一瞬。
什麼男子氣概?
謝清儀偏了偏頭,看清了站在不遠處的人。
輕甲覆體,侍衛打扮,臉上一條刀疤從眉心橫穿下來,仿佛将一張臉硬生生分成了兩半,正是夢中抓她那人!
怎麼回事?
他剛說什麼男子氣概?
她一個女的哪裡來的男子氣概?
她驚坐起來,在臉上用力地揉搓了幾下,随即雙手快速在身上摸索起來。
耿帥:“?”
謝芸終于被逼瘋了?
一旁的獄卒大驚失色,忙伸手捂住同伴的眼睛。
非禮勿視啊。
雖說大家都是男人,但不知為何看着這位大人衣衫不整還随地大小摸的樣子總給人一種“多看幾眼就是非禮”的感覺。
終于摸到那兩團軟肉,謝清儀長舒口氣,提起的心瞬間落下。
雖然平了點,但确實是女兒身沒錯。
冷靜下來,突然感到後腦勺傳來炸裂般的疼痛,攪得腦中一片混亂,她揉了揉後腦勺,茫然四顧。
她記得今天是她入職第一天,和上司大吵一架後,回家的路上為了救人掉進了河裡,本以為要被淹死了,沒想到還能睜開眼睛。
可眼前陰暗潮濕的環境,古裝扮相的男人,一切都是她陌生的。
見她舉止怪異,神色倉惶,耿帥嗤笑一聲,“怎麼,謝大人又想耍什麼花招,莫不是想裝失憶?”
謝清儀幽幽擡眸,眨了眨無辜的大眼,“你是?”
耿帥冷笑的臉僵住了,“......”
呵。
旁邊飄來幾句竊竊私語的聲音,格外清晰,“這是腦子出問題了嗎......”
“這大冷天的肯定是凍傻了。”
謝清儀:......
幹笑了兩聲,身上濕淋淋的衣服凍得她有些發抖,謝清儀觑了一眼站在對面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開口,“我......”
我好像失憶了。
還未說出口,對面那人突然傾身向前,粗糙的手鉗住她的脖子,眼神陰鸷,“謝芸,你又在耍什麼花招?”
什麼謝芸?
她叫謝清儀,不是謝芸,認錯人了。
謝清儀忍着窒息感,想開口解釋,但因為被掐着脖子,張了張嘴卻隻發出了一個單音節,“嗝~”
謝清儀:......
耿帥:......
一絲尴尬在空氣中蔓延,倒是沖淡了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
耿帥眼神複雜。
怎麼感覺謝芸變了個人似的,腦子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