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清晨,窗簾厚得透不進光,溫和的自然醒。
劉景尋縮在他懷裡,後頸上起了一層薄汗。齊懷邈小心地撐起身子看他的睡臉,皺着眉,不大安定。
過了一陣,也許是空調的涼風鑽進兩人之間,劉景尋發了汗的眉心微微展開。他用袖子擦去劉景尋額頭的汗,掀起被子的一角下床。
有股鐵鏽氣。
齊懷邈撩開窗簾一角,對面那家的小孩已經在院子裡跳繩了,察覺到他的目光,朝這個方向看了一眼。齊懷邈放下窗簾。
房間裡的陳設一切如舊,不知道這股氣味是從哪個角落鑽進來的。
他低歎一聲走進衛生間,轉過身面對鏡子,身前褐得發黑的一團在灰藍的睡衣上格外顯眼。
他用指甲摳了摳,把手指湊到鼻下聞。鐵鏽味。
他呆愣了片刻,跳了起來,顫着手去掀劉景尋身上的被子。
血,全是血。
一陣頭暈目眩。
劉景尋還有意識,但隻能從喉嚨之間擠出幾句痛苦的喘息。他把他抱起來,濡濕的黏膩的布料順着他的手指間往下滴粘連手感的液體,他甯願不知道那是什麼。
冷靜下來已經到了手術室外,他盯着掌紋裡逐漸發暗的血塊。
跟來的阿姨猶豫片刻,還是拍拍他的肩膀:“先生你還是不要太傷心了,太太看到會難過的。”
劉景尋會為了這個孩子難過?
胃袋針紮一樣疼。醫生從手術室裡走出來說:“對不起,胎兒沒有保住。”
他對上齊懷邈空蕩蕩的眼神,補充道:“但是大人沒有生命危險,轉到普通病房了。”
掌紋裡嵌的血發黑,齊懷邈雙手合在一起搓了搓,掉下些滴狀的碎渣。他去洗手。
劉景尋看起來比他更不知所措,這讓他感到一絲安慰。
“怎麼了……為什麼?”
他摸摸劉景尋的額發,機械地重複:“對不起,孩子沒保住。”
劉景尋打掉他的手:“這個我知道。我是問你為什麼?它昨晚睡前還在我肚子裡動!”
齊懷邈的手僵在半空,讪讪落下。
“我也不知道。”
劉景尋閉上眼,癱軟在枕頭上,深深出了一口氣。
長久的沉默之後,他問:“那你打算怎麼辦?也許我就是不能生,或者跟你基因有什麼沖突孩子養不大。”
“你現在就這麼确定自己不行?那我看你……”
“我不是說行不行。”劉景尋說,“有人說過你們兄弟倆有時共用一個腦子嗎?為什麼非要是我?我的肚子比别人的金貴?”
“……關江清瑜什麼事,他和你說什麼了?他跟這件事有關系嗎?”
“我很久沒見到他了。”劉景尋說。
齊懷邈一口氣松了半口,還是冷着臉問:“那你為什麼突然提他?你就這麼喜歡他?”
“你有些地方明顯不如他。”劉景尋說,“比如他就不會蠢到在喜歡的人剛流産的時候句句不離情敵。”
一記悶棍砸中後腦,齊懷邈張了張嘴,最後沒有說話。
“它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劉景尋别過頭,“出去吧。我累了。”
齊懷邈站在原地,半晌,腳步極輕地慢慢挪近了。
“景尋。你也希望這個寶寶平安出生的,對吧?”
劉景尋聲音沙啞疲憊:“我沒有坑害它的理由。omega死于妊娠的概率并不低,我沒有理由要自己送命。”
“那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劉景尋的左手還打着點滴,伸出右手把被子向上拽。
“那我們結婚好不好?等你養好身體,我們再把這個小朋友接到家裡來。”
“我沒有組建家庭的打算。”
齊懷邈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他的指尖:“那我們可以先談戀愛啊,等以後工作穩定了再考慮結婚生子的事。”
劉景尋冷冷道:“這不道德。現在孩子沒了,沒有明确分手,我還是你表弟的戀人。”
“那我們之前做的事就道德嗎?”齊懷邈伸手扳過他的下巴,“你也别忘了,哪怕兩個小時之前,你還懷着你‘戀人’表哥的孩子。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們之前過的可是夫妻生活。”
“啪!”
劉景尋的右手還放在半空,掌根通紅一片。
“拍響了。還喜歡就施舍我點錢,覺得晦氣可以直接走人。”
齊懷邈的左臉迅速腫出一個形狀清晰的掌印。掌印的主人身體虛弱面色蒼白,打完人胸腔還微微起伏着,鼻尖沁出些許汗珠。
劉景尋的眼神在他臉上上下打量片刻,挪開了。
齊懷邈伸出雙手,小心地捧起他的右手,揉捏發紅的掌根,呼吸越湊越近。
“你有病!”
輸液架被帶出一陣呼啦啦的晃動,劉景尋看着拇指指根的齒痕。
“我得禮尚往來。”
“我不同意!”
劉景尋的手被他牢牢牽在手裡,動彈不得,手腕擰得生疼。
“好了,乖寶貝,老公看看針管回血了沒有。”
omega左手皮下鼓起一個明顯的液包,齊懷邈擡手按了呼叫鈴。
“乖一點,等坐完小月子,隻要不傷身體,想幹什麼我都不管你,好不好?你得先把身體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