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很奇怪？」又自己問自己。

那種剛才還覺得不對勁的感覺，好像不止一次，而是接連被遺忘，轉瞬消失在腦海深處。

連自己有沒有忘東西都忘記了。

「算了。」灰發少女毫不在意擺擺手，一頭紮進水果攤位。

蛇和金魚被她擠來擠去搖得下巴磕在腳背上。

可是這兩個動物好像哪個都沒有腳？

灰發少女好開心，買了許許多多許許多多水果，多到不知不覺雙手再也拎不下。

太棒了，自從不會因為背包太重走路變慢，完全可以無視宇宙規則買買買。

啊，什麼宇宙規則？

實在是很奇怪。

「對啊，很奇怪吧？」

又盯着攤位上那兩個小東西，最多隻有半個巴掌大。

兩個小東西氣喘籲籲趴在圓滾滾果子上，再有果子過來它們就得立刻爬起來，在果子上面跑步以免滑倒。

這實在是……

「太奇怪了。」

「我看見精靈。」

又晃了晃腦子。

「請你……請你停下。」脖子上纏着的蛇有氣無力，聽起來快吐了般聲音打顫。

又看看兩個小東西，手指拎起來交給攤主：「我要買這個～」

兩個小東西被稱重裝袋，又付了錢，拎着袋子往集市另一側出口走。

現在，她随身攜帶着的，不舒服的乘客再增加兩人。

兩隻精靈真的吐了。

被裝在袋子裡和果子一起滾來滾去，等又停下腳步打開袋子時，兩個小東西大吐特吐，但什麼也沒吐出來，隻是在那幹嘔。

「吐完了嗎，你們不該對我說點什麼？」又坐在台階上懶洋洋問。

「這裡……這裡是哪……嗬」精靈一号聲音細得聽不見。

實在太小了，又也不知道它們有什麼表情，「以前是宇宙吧。現在不知道。你們從哪裡來？」

「我們剛剛在冥國。不知怎麼到這裡來了？」精靈二号打起精神回答問題。

「你們長着翅膀呢。」又說。

就是因為長着翅膀還要在果子上面跑，像鳥在地上走路一樣有悖常理。

「不……不行啊……」精靈一号聽着快沒氣，「這裡好奇怪，飛不起來……」

「噗嗤。」灰發少女不客氣地笑了，「可你們從地獄來啊。」

現在她有點好奇那個洞通向哪了。

「可是在冥國能飛，我們有幾百人，都能證明這是真的，在這裡……飛不起來……」

「你們平時靠什麼飛行？」

「翅膀。」精靈二号徒勞扇動翅膀，它的小小身體紋絲不動。

「在這裡，要通過想象。扇翅膀沒有用，既然飛行是你們自身技能，隻要去想象在飛行就好。」

說出這句話的又在兩個小精靈眼裡就像統禦冥國的死神，光輝而偉岸。

兩個小東西終于飛起來了。

「謝謝你！謝謝你！」

果然啊，沒有統一規則負責灌輸宇宙知識，很難在宇宙中生活。

「和我說說冥國？」又問。

「冥國是活着的生命失去身體後墜入的地方，」「由死神‘安瓦裡德’管理！」

——死神‘無效’。

明明是死神卻叫無效，什麼地獄笑話。不管這個名字原本是什麼，既然是統一規則轉換的，準沒錯。

「我，有個問題。」灰發少女眯了眯眼睛。「倘若身在地獄，那時，笑話該叫什麼？」

「嗯、」「啊？」

飛來飛去很活潑的兩個小精靈凝固了。

「呵呵，算啦。」又自顧自低笑，沒再為難這兩個小東西，「可你們是精靈，精靈還會死掉墜入冥國嗎？」

「會！」「會的！」兩個小精靈很激動，「我們全族都來了！」「幾百人！」

這到底有什麼好驕傲的啊，你們那麼多人都沒地方睡覺吧。

又稍微露出點無奈表情：「那個，你們最好快回去比較好哦，從洞口回去吧。對，就是你們，金魚，蛇，還有小精靈。」

「喂，蛇。」一低頭發現蛇睡着了。

「還沒到冬眠，不要睡。」又晃了晃蛇。

蛇幽幽轉醒，兩隻綠豆黑眼睛閃爍，語氣沉沉：「不……我想……快來了。冬天。大雪。還有……死亡。」

「宇宙中不會有天氣變化。」又說，「即使天陰，也不會有東西真的降下來，因為天陰也是生前記憶形成的幻象，而真的下雪需要宇宙動用能量，宇宙可不會幹那種事兒，吃力不讨好。」

蛇隻是看着又，然後，把腦袋垂在灰發少女胸前，「好吧，你說得是，我想。但我不太舒服，你能幫我們去找婆婆嗎？」

兩個小精靈飛進袋子裡，好像桶裡的魚也在眼巴巴看她。

「……」又從台階上起身，「好吧。如果那位婆婆沒有躲着我，我帶你們去找她。」

不是她突發善心，是如果讓來路不明的東西留在宇宙，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怪事。

又之所以沉默，是因為她看見和她一樣大包小包的熟人。

燕招月。

她早該想到的，集市就在休息站附近，鄰居們沒道理不來逛一逛。

隻是……

「燕招月。」又叫住在人群穿來穿去的少女。

燕招月耳力好，即使沒看見人也條件反射回頭，看見最喜歡的灰發少女在身後不遠處，帶着大包小包飛撲過去，

「你的圍脖好像一條蛇。」

不，其實就是蛇。隻不過蛇已經在冬眠了。

「别過來！」又連連後退。

燕招月不知道拎了什麼東西，聞起來腥氣濃重。

「呀？」燕招月扔下袋子兩手空空，「你不喜歡，抱歉抱歉，我看到沒見過的食材，好奇就買啦。」

「沒見過的食材？」不會是奇形怪狀那種……

一瞬間，腦海中劃過很多隻在電影中出現的怪物，不會那種東西在某個世界也能被人類吃下去……

「長條形狀，扁扁的！還有眼睛和尾巴，身上亮亮的！好像是鱗片？」燕招月連手帶腳比劃，邊比劃邊點頭。

啊，是魚，水産品。

又恍然大悟。

對啊……住在内陸火山附近的人可能沒見過海。或者說，單純是燕招月不認識海中食材品類。

奇怪……宇宙中，這裡，沒有海，沒有河流。

那……水産品……

「是魚，就是有的吧。」

好像腦中某處劃過‘這……有點奇怪？’的念頭。

但一定是有的。

「嗯嗯。」燕招月連連點頭，「就是有的。」

「我們，在哪裡？」這不是今天第一次疑惑這個問題。灰發少女腦袋裡有些不對勁。

「集市。」燕招月不假思索回答。

「……哪裡的，集市？」又繼續問。

「就是附近的集市啊……欸？」燕招月也止不住困惑，皺眉細細思索起來。

「「宇宙！！」」

兩人異口同聲大叫。

又扶額歎氣：「今天不對勁得很。稍不留神就會忘記自己身在宇宙中，統一規則也時靈時不靈。」有時會下意識分不清人和同類。

「那，那不要買了！」燕招月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買了！」

「不用，你先買，這些食材沒問題，很新鮮，就算真有問題也不在食物上面，再說，我們吃了不幹淨東西不會怎樣，放心買好了，過這村沒這地兒，錯過這次機會下次不一定還會遇到有正常食材的時候。」

燕招月的廚師之心被又幾句話帶動，但她還是不放心：「你一個人……」

又笑眯眯：「傻啦，很近的，休息站就在旁邊。」

「對，對哦。」燕招月撿起自己的大小包裹，「那等會見！」

兩人道别，又走出集市，向休息站走去。

「宇宙，宇宙？」

在腦海中不斷呼喚，最不對勁的是這邊才對，宇宙沒聲音了？

【……有事？】

宇宙語氣還是很不爽。大概是還記得之前迷宮裡消耗的大把能量。

然而又不是那種任人揉搓的性格。

「這些東西，是我從集市買的。」又耀武揚威般晃晃滿手袋子。

【對。】

宇宙惜字如金，而且怏怏的。

就在走到休息站大樓附近時，又不客氣開口：「對什麼對，宇宙中有賣雜物的市場，食材都是從商會買的，哪有集市？！」

如果宇宙有形态，此刻兩人一定大眼瞪小眼，又難免兇巴巴，因為今天哪裡都很不對勁。

就是這種‘完全沒問題——’的感覺，已經可以用詭異來形容了。

「呼。」又沒忍住歎口氣，決定等回去再和宇宙掰扯。

走着走着，天上。

嘀嗒。

嘀嗒。

嘩啦啦啦——

好耶，下雨了。

一場大雨，澆得透心涼。

宇宙中從來沒有雨雪，也不需要天氣預報。

可是……

「宇宙，天上下雨了。」又抹掉臉上的水，眼睛往手裡看。

哦，黑水。

「要不你跟我講講這是怎麼回事。你最好說明白。」

雨已經來了，雪，還會遠嗎？

可惜宇宙這會默不作聲。

灰發少女臉比墨水還黑，頭上，衣服上，劈頭蓋臉全是黑色水漬，咬牙切齒：「宇宙，你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