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輕松起來，孟夏擡起頭，“外婆，你說什麼呢？”

外婆笑了兩下，沒說話。

孟夏掖好被子，道：“外婆，你現在要好好休息，等你出院了，我還想吃你做的馬蹄糕呢。”

“好，等我好了，夏天想吃多少什麼，外婆都給你做。”

“好呀。”

孟夏等外婆睡着之後，她輕手輕腳走出病房關上門。

陸驕陽見她出來，走上前抱住她，“怎麼樣了？”

她放松的阖上眼，點頭，“應該沒事了。”

“沒事就好了。”

“嗯。”

……

一連好幾天，孟夏在陪在病房裡面，經過醫院的詳細檢查外婆的身體的方方面面，除了額頭磕到，手輕微骨折之外，好在也沒有發現其他的問題。

孟夏的舅舅也連夜從外省趕了回來，這次外婆出了這事之後，舅舅也下定決定要調回來了，陪在外婆身邊。

成逸的這個念頭之前就有了，是外婆卻不想耽誤他們的，所以一直沒同意讓他們回來，這次就算是外婆生氣了，成逸也要決定調到附近的高中教學回來陪着。

孟夏給成珍也打了電話，說是要回來的，可是眼見外婆都要出院了，也沒見她回來。

她坐病房外的長椅上，撐着腦袋小憩。

外婆雖然是沒什麼事情，但是睡不着的老毛病在醫院裡面愈發嚴重了，天天想着回家。

這幾天為了哄外婆休息她一連幾天都沒怎麼睡覺，眼睛幹澀的很，眯上眼想休息會兒。

忽地被溫暖包裹住，她睜開眼，看着眼前的人，“你回來了？”

“嗯，去睡會兒吧，外婆這我看着。”陸驕陽攏緊她身上的衣服。

孟夏看着他，這幾天雖然自己在醫院裡面照顧外婆，但也少不了陸驕陽的幫忙，連遠在北城的孟秋都是他接回來的，自己累，他也陪着累。

“沒事，等會兒舅舅就來了，等一下我們一起回去休息。”孟夏摸了摸他眼角，那雙黑眸裡面也不複往日精神，裡面還有疲憊帶上來的血絲，都是陪自己熬出來的。

陸驕陽沒勉強，坐在她旁邊陪她。

等孟夏舅舅來了，兩個才離開醫院。

時間已經是傍晚了，孟夏帶他去吃了一家以前她小時候經常吃的面館，吃完晚飯才回去休息。

外婆家離醫院有些遠，陸驕陽直接帶她去了附近的酒店，幸好來的時候他帶上了兩個人的衣服，這幾天在酒店裡面休息，也有衣服換洗。

孟夏洗好澡躺在床上的時候，倒是有些睡不着了。

等陸驕陽也洗好澡攏好被子在她旁邊躺了下來，才知道她沒睡着，“睡不着？”

“嗯。”她主動進了他熱騰騰的懷裡，悶着聲音，“能說會話嗎？”

陸驕陽下巴輕輕低在她的發頂上，聲音很輕，“說吧，我聽着。”

“其實我是外婆外公帶大的，你知道吧？”孟夏慢慢回憶起來。

“嗯，我知道，你說過。”

她一邊想着一邊說。

“從小在我有記憶起，我就已經在外公外婆的身邊待着了，外婆也和我說，我第一次學說話，第一聲叫得不是媽媽，也不是爸爸，而是外婆。”

“外婆說到這個的時候，特别高興，說像是看到我媽媽小時候的樣子，因為小時候我媽媽也是先學會喊她，所以她和我說的時候，一臉特别有成就感的樣子，養着我像是回到她年輕的時候，說這個的時候外公還吃醋了，氣得兩天沒理我。”

“其實還不止這些，我的英語是外婆教的，我學得就很好，但是外公教的數學，我學得稀巴爛，外公每次看到我的數學成績，都要長籲短歎好有一陣，然後拿我毫無辦法。”

孟夏說到這裡，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因為外公外婆都是教師，都把自己的精力都放在教育事業上，很遲才生了我媽媽和我舅舅，等我媽生了我之後，她忙着回到她自己的事業上，所以把我放在差不多退休的外公外婆身邊。”

“在外公外婆沒退休那幾年，經常帶着我去學校，上課的時候，就委托其他不用上課的老師幫忙帶帶我，帶着帶着我長大了。”

“其實我小時候挺調皮的，到處闖禍搗蛋，外公外婆經常替我擦屁股，但他們都不舍得打我罵我，隻會和我說這樣是不對的，小時候不懂事，經常左耳進右耳出的，照舊我的搗蛋事業，有時候遇到打不過的，就回家找外公外婆哭。”

她說到這停下來，仰頭看他：“你也沒想到我以前是這樣的吧？”

“有想過。”陸驕陽不知道想到什麼，笑了下。

“有嗎？”孟夏疑問，擡起頭看他，“什麼時候？”

陸驕陽笑着說：“你沒發現嗎？以前我們沒在一起的時候，你就經常對我張牙舞爪的，和你說的差不多。”

孟夏頭放下，躺在他臂彎裡，“那不叫調皮，我都沒和你打架，勉強隻能算拌嘴。”

陸驕陽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那我們打一架吧。”

“……”

她拍了他一巴掌，當做沒聽見，繼續說着。

“等我在懂事一些的時候，外公卻病了，那段時間外婆經常兩頭跑，一邊忙着照顧我，一邊跑去醫院照顧外公，我找不到找外公，就問外婆，外婆卻不告訴我外公去哪裡了。”

“直到有一天，外婆突然來班裡找我，把我帶了出去，說帶我去見外公，我才知道外公是真的不見了。”

不見了。

陸驕陽了然這是什麼意思，他摸了下她的腦袋，給予安慰。

孟夏提了一下嘴角，有點苦澀。

“那天家裡來了很多人，那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見到他們，隻不過他們沒待太久就走了，我也沒來及喊他們一聲爸爸媽媽。”

“但即便是這樣，外公外婆給我一個快樂幸福的童年，即便是後面他們把我帶回了南城，告訴我，我多了一個骨肉至親的親人，可我卻怎麼都和他們親近不起來，這麼努力都不行，在那個家我隻感受到從來沒有感受到害怕、自責、和痛苦。”

“他們會因為我回來了吵架，甚至會因為孟秋吵架，又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吵架，那時候我并不知道他們感情早就有了問題，我以為是我的原因，所以很害怕這個家因為我散了，不過結果也沒如我所願，家還是散了。”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造成我和孟秋變成這樣的，是他們的感情，是他們婚姻的不幸，所以我和孟秋才會變成這樣。”

“陸驕陽，我沒有家了，所以我才會這麼害怕外婆出事，這樣我連唯一的幸福也沒有了。”

孟夏哽咽起來，眼淚順着掉進嘴裡，嘗到苦澀的味道。

陸驕陽抱緊她，摩挲着她的背，“不會的，外婆會一直健康，我也會一直愛你，你會一直擁有幸福的，相信我好嗎？”

他知道是因為她心裡有創傷，所以之前才會下意識逃避任何人的對她好，逃避他的情意。

所以他知道說什麼都不如做的實際，這有這樣才讓她一點一點接受自己闖進她封閉的生活裡。

也就是因為她心裡有他，他才能走進她的心，慢慢幫她打開心扉，做回小時候的自己。

她又何嘗不懂他的心意。

如果她對他沒有感覺，當初見到他的第一面，她就會和他劃開界線，不會和他産生任何交集。

這是她默認來的結果，所以她才會在他面前使小性子，賭他看到她這一面不會離開，會一直在她身後。

敏感自卑的人需要耀眼的光照亮處在深淵的自己，隻有失去的陽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她才會拾起勇氣奔赴她的太陽。

這是一場盛大的豪賭，萬幸的是她賭赢了。

孟夏環上他的腰，面容輕松，“我相信你。”

陸驕陽的氣息拂在她頭上，嘴角噙着笑意，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