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外婆出院的日子，孟夏被陸驕陽喊醒，她一下子起不來，陸驕陽直接抱着她去刷牙洗臉。

這兩天難得睡了一個好覺，所以到這會兒意識還是勉勉強強的，等收拾好，孟夏才将将清醒過來。

吃完早餐，兩人回到醫院。

孟夏和陸驕陽走到病房門口，忽然頓住。

陸驕陽順着孟夏視線看過去，一個打扮精緻的女人站在病房門口和孟夏的舅舅正說着話，看到孟夏臉上的反應，大概知道她是誰。

孟夏撇開眼，牽着陸驕陽走到病房門口，直接走了進去。

“外婆，我來了。”她小跑到病床前。

外婆拿起桌上的老花眼鏡戴上，樂道：“哎呀，我還想着說我都要出院你去那裡了，原來是給我帶了孫女婿過來啊。”

突然被最親的人這樣打趣，孟夏一下子有些害羞起來。

羞怯沒多久，才想起來沒有向外婆介紹陸驕陽，這幾天一直在陪着她，也有進來過，不過都在忙着陪外婆檢查，她居然忙得忘了給外婆介紹。

前兩天好不容易外婆的情況穩定下來，卻因為幫她去接孟秋，直到今天才把他介紹給外婆，他也沒有絲毫怨言，但她心中難掩愧疚。

而陸驕陽在看着她，仿佛在告訴她，兩人的關系由她決定，他尊重她。

孟夏心領神會，介紹道：“外婆，他是我男朋友，叫陸驕陽，你不是想看我成家立業嘛？這下你不用操心了，我男朋友對我可好了。”

聽到她的話，他卻怔愣了好一下，看着她勾唇，露出得體的笑。

“外婆好，我是孟夏的男朋友陸驕陽，您可以叫我阿陽。這幾天沒來得及和您見面，是我的疏忽，所以和孟夏一起過來接您回家，希望外婆不要生我的氣。”

外婆笑吟吟的朝他招手，“不生氣不生氣，阿陽長得可真俊啊，過來讓我瞧瞧？”

陸驕陽走上前握住外婆的手，大大方方道：“外婆，我就坐着您随便看。”

“好，長得真好啊，跟我家夏天哪哪都配，夏天的眼光真好。”說罷，還給孟夏豎了個大拇指。

孟夏朝外婆眨眨眼了然其中的意思，眼眶有些泛紅。

豎大拇指是外公還在世時經常做的手勢。

小時候隻要她吃飯多吃了一碗或者考試成績進步了，外公就會給她豎了一個拇指。

外婆是在替外公認可了陸驕陽。

孟夏笑着在旁邊看着。

陸驕陽眼裡也都是笑意，他本就讨長輩喜歡，這一來就把外婆逗得嘎嘎樂。

場面歡快了沒多久，成珍跟成逸進來了。

氣氛凝固住，成逸察覺，主動開口：“夏天，我們先去醫生那吧，看看醫生有什麼要叮囑的。”

孟夏意識到她們有話要說，點頭，和陸驕陽一道出了去。

病房裡隻剩成珍和外婆。

成珍在床邊坐下，聲音有點哽咽：“媽，我回來了。”

外婆輕歎一口氣，“回來就好。”頓了一下，看着面前這個許久未見女兒道：“這次我住進醫院，我想明白了一些事，你回來了，我就和你說了，雖然這話你聽的會覺得難聽些，但我也不得不說了，我怕以後想說也來不及說了，你要怪就怪我吧。”

成珍不複往日的強勢，在自己母親面前低着頭，“媽，沒有的事，您說吧，我都聽着。”

“我知道，你這些年因為夏天爸的事，遲遲沒能從那段失敗的婚姻裡走出來，你性子要強，認準什麼事一定要做到，你想在你所在的領域做出一份事業來。”

“那時我們擔心你會像我和你爸一樣，後悔沒有早點結婚生孩子，所以當年我和你爸才會讓你去相親的，先成家後立業，雖然你們是按照我們想的一樣結婚生了孩子，但是你們的婚姻過并不幸福。”

“等你們離婚之後，那時我就在想我和你爸是不是做錯了，不應該讓你這麼早去相親，事實看來是這樣的沒錯，是我和你爸對不起你，如果當年沒有逼你去相親，你也不會離婚，這是媽對不起你。”

成珍搖頭，“不是的，媽，你和我爸沒做錯，當年也是我自己看中的人，跟你們沒關系，如果換一個人，也未必證明你和我爸就是錯的。”

“是錯是對，已經不重要了，阿珍，人的一生很短，你得看開些，我知道這段婚姻給你帶來很多的傷害，但是孩子是無辜的，這兩個孩子因為你們兩個變成這樣，這是你們做父母的錯。”

“你知道嗎？夏天以前是一個很聰明活潑的孩子，心思單純善良，雖然小時候經常闖禍，但是你知道她是因為什麼闖禍嗎？”

成珍沒有說話，因為母親說的那一面，她沒有見過，也想象不出來孟夏這麼乖的一個孩子怎麼會這麼闖禍。

知子莫若母，外婆嚴肅道：“她是因為别人說她沒有爸爸媽媽，說她是石頭裡面蹦出來的，所以她才會跟别人打架，打得過别人，她就能開心一整天，這樣就能證明她有爸爸媽媽；打不過就會跑回去到我們跟前哭，問我們為什麼他們說她沒有爸爸媽媽？她明明有爸爸媽媽，為什麼不來看她？這些你又知道嗎？”

“你和他自從把她生下來，就把她送了過來，那時她才不到三個月大；就算是這樣，夏天在我和你爸跟前長大，你也很少來過問她的情況，交給我們撫養之後，你扪心自問你們回來看過她幾次，連帶着有了小秋也是在她八歲之後跟你們回了南城，我們才知道的。”

“我以為她跟你們回去之後，不會缺失你們當父母的愛，你們會彌補她，結果呢？她跟你們回去之後，整個人都變了，她以前有什麼心思都擺在臉上，整天樂呵呵的，跟你們回去之後，心思都藏到心底，受了委屈也不說，小小的一個孩子活的像一個大人一樣懂事，一邊幫你們照顧小秋，一邊又要在你們吵架之後完收拾去殘局，她隻是一個孩子……這是一個孩子能幹的事嗎！”

成珍弓起身子，頭低的更低了。

“如果我不替夏天感到委屈，那我問問你，小秋呢？他可是自小在你們身邊長大的啊，為什麼他也這樣？阿珍，你真的該好好想想了，這兩個孩子你到底要怎麼面對他們，還要繼續逃避嗎？”

成珍沉默，卻有一顆淚水滴在潔白的被子上，濡濕一小片。

病房裡面沉默了很久，久到陽光爬了進來，暖進人心窩子裡去。

床上的老人看着窗外灑進來的陽光，伸手抓了抓了，像是想到什麼，漸漸顯出一個慈祥和藹的笑容來。

“現在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了，萬幸的是我能看着夏天找到了她喜歡的人，和喜歡她的人，她也總算是有了幾分以前的樣子，這樣你爸也不會怪我了。”

成珍倏然擡頭。

……

醫院繳費廳。

孟夏和陸驕陽從醫生辦公室裡面出來，到繳費廳繳費。

陸驕陽在椅子上等她，想着什麼。

她繳完費走過去，悄然走到他身後虛虛捂住他的眼：“猜猜我是誰？”

“夏天，我女朋友。”他抓住她的手。

聽到他喊她的小名，孟夏一樂，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問，“你怎麼知道我小名叫夏天。”

“剛剛在病房裡面外婆不是喊你夏天嗎？”他在說夏天這兩個字的時候還故意延長語調，聽起來格外纏綿。

她眉梢上挑，“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