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這樣麻木的過了一天了,她敲定了劇目的排序後,合上電腦,收拾出一個包,帶上眼鏡,準備出門。
舍友章璋本來也埋在電腦前面,見她要出門,翹着凳子問她。
“這麼晚了你要出門啊?”
“嗯。”
葉歆竹沒打算解釋,回的很敷衍。
“那要給你留門嗎?”
葉歆竹在往自己身上噴香水,聲音隔着霧似的應了一句。
“不用了,我今天應該不回來了。”
“噢好,那你注意安全。”
“謝謝。”
晚宴舉辦的位置,是一個離學校很遠的酒店,她為了省下打車費,提前了半個小時出發,剛好趕上地鐵。
她穿着便裝,在禮服店裡租了一件白色的吊帶禮裙,料子很實很厚重,但是漏的多,背後透風,冷。
不過有錢人總不怕冷似的,要風度不要溫度。可能因為每個場館裡都會有暖氣。
她把自己的衣服留在店裡,踏着高跟鞋加入晚宴。
裡面擺了一張長桌,上面放了點心,但沒幾個人在吃,好像是有些看不上。畢竟這隻是前菜,主人還未上桌,專門送來的糕點還沒端上來。
葉歆竹對自己要求很高,向來吃得少,但是沒人跟她說話,又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好拿手機出來,隻能端走一碟小蛋糕,拿了一個叉子一點一點往嘴裡送。
“歆竹啊。”
那位所謂姓王的叔叔一進來,遠遠的就叫住她,眉眼間盡是猥瑣的神态,禮裙遮擋的部位有點低,對方順着位置往下看。
“王叔叔,好久不見。”
葉歆竹退後一步,卻沒見這人帶着所謂的兒子,心裡有了點數,伸手取了酒杯擋在身前,要給王總敬酒。
“真是出落的越發水靈了,小時候就是個美人胚子。我和你爸爸也好久不見了,怎麼沒見他一塊過來?”
葉歆竹下位碰了杯,仰頭一飲而盡。
“父親最近身體不太好,不好長途過來,我在這裡向王叔叔賠罪了。”
葉知新的鋪子留在老家本地,離A市有一段距離。如果隻是為了這個過來,不劃算。
“唉,人上了年紀,身體總會有點毛病。”
身邊有人跟上來,将葉歆竹擠到一邊,高跟鞋擡高了她的視野,可她還是矮那些男人一頭,她被攔在外面,隔絕成兩個世界。
葉歆竹低了低頭,将空酒杯還給服務員,自己慢慢退出來。有一瞬間她覺得慶幸,有一瞬間她覺得不幸,說不清的矛盾思想充斥着。
在衆人享受談笑的時候,她坐到角落裡彈了一曲。
在宴會上彈鋼琴是一個很惹眼的方式。
葉歆竹自小就被葉知新逼着學這些,學那些,這時候倒是能派上用場,用來裝點她的表面,掩蓋裡面的不堪。
黑白琴鍵個個分明,足夠的經驗不會錯曲,機械的鍛煉卻會令人缺失感情。那是機器,是機械可以取代的工作,如今被葉歆竹被用以一搏。
她已經大三了,還有一年就要畢業,身邊的人都開始為自己找公司投簡曆,或者是抓緊時間去實習去了。葉歆竹自然也在其列,她在這場晚宴裡,乞求伯樂的到來。
可是A市的高精産業已有飽和的狀态,塞人進上層難上加難,像她這樣的學曆和成績隻做一個普通的員工又大材小用。
所以葉歆竹就更加珍惜這次機會,因為這格外難得。歸根究底她就是還想跑,她不想要書裡的那個結局,她不喜歡那個被困住的人生。
一曲奏畢,《命運》奏響尾音,場館空曠,好像還能聽出點回聲。葉歆竹額前蒙了一層細汗,她端坐在琴凳上平複情緒,聽着零星的掌聲從台下傳來,她稍微偏了偏頭看過去,卻沒人在注視着她。
良久,台下才有人輕喚一聲。
“小姑娘,過來。”
發聲的是晚宴的主辦人,柯極芯片公司的老總,柯極承接精密芯片産業,可以說是整個産業鍊的龍頭位置,是她開罪不起的人。
葉歆竹提着裙擺款款走下台,接過男人手裡的酒杯,輕輕晃動,紅酒短暫的在杯壁上留下一層淺影,捏着杯柱的手指緊了緊。
葉歆竹笑得嫣然。
男人看着很有涵養,不是一貫的大腹便便的商賈模樣,發型梳的很利落,西裝筆挺,一絲不苟。
“以前是學過嗎,彈得很好聽。”
“父親以前教過我,後來也學了十幾年。”
“你是?”
男人的中文不太好,帶着别扭的口音,葉歆竹展顔一笑。
“家父葉知新,我叫葉歆竹。先生,您可以說西班牙語,我能聽的懂。”
後半句是用流利的西班牙語回答的,對方顯然很驚訝,點點頭,表示知曉,但并沒有表現出認識葉知新的樣子。輕輕地同她碰了一杯,葉歆竹為表誠意一口飲盡,和對方攀談起來。
她來前做過功課,自然是知道這位老總剛從國外回來沒多久,他的生母來自西班牙,且在當地的産業有不小的規模,如今回國發展,也要籠絡一下國内的這些大人物。
如此這般,她了解的内情多,說出來的話自然也投機。
一個外國人也對他們的交談表現出十足的興趣,走過來,衷心稱贊了一句。
“你的西班牙語說的實在很好。”
“過獎。”
外國人給了她一張名片,行了個注目禮,而後拉着自己的夫人走遠。
約莫十幾分鐘,她覺得腳下不穩,眼前有些迷蒙,這下心中也該有數,便托言去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