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流放三千裡到西北這塊地的人來說,懷玉縣還是懷仁縣并沒有什麼區别,因為就算是到了懷玉縣,大盛府的巡撫也會根據流放犯人的身份和技能,分配到各縣去服勞役。
這六個衙役多走了一步,将許思年的分派放在了懷仁縣,一步到位,于是許思年的服役地點,就在懷仁縣了。
許思年拿出了金子銀子,讓這六個衙役去宴請這裡管事的主簿和典司、衙司這樣真正管事兒的小吏,給他做打點,将他分派去挖礦。
懷仁縣的衙役們都以為這六個從京裡來的衙役給他們使了銀錢,是要整許思年,要不怎麼好好的中途截胡,還給弄去挖礦了呢?
送走六個衙役後,許思年在懷仁縣衙役的押送下,到了礦坑,親眼看着衙役和工頭孫老三做好了交接,然後目送衙役離開。
許思年對孫老三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我看大人你烏雲罩頂,似是家中有至親遭了災?”
孫老三面色大變,怒罵道:“狗娘養的你胡沁什麼呢?!”
許思年被罵了也不惱,他施施然掏出了身上所有的碎銀和銀票,道:“我有求與你,與你做個交易如何?”
孫老三看着白花花的銀子和蓋着錢莊紅色寶印的銀票,眼睛都紅了。
上輩子,許思年雖然是在懷玉縣做了交接,但最後還是被發配到這個礦坑裡來挖礦。
上輩子他來的早,沒幾天就聽說了監管他們挖礦的工頭孫老三的大哥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摔斷了腿,然後因為無銀錢請大夫醫治,找了山野郎中胡亂包紮了事。
原本花上五百文錢能治好的斷腿最後發膿潰爛,不得已鋸掉,最後也沒能保得性命。
孫老大死了,孫老大懷着孕的媳婦難産,一屍兩命,接着孫家老兩口因為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沒半年也相繼離世。
就為了省那五百文錢,孫家最後搭進去五條人命。
孫老三隻是一個管着二三十人的小工頭,上面總工頭看的嚴實,他不能倒賣礦石賺外快,他去求總工頭借他銀子,反倒被總工頭羞辱了一頓。
村子内外都是飯都吃不飽的村戶,他根本借不到銀錢,他都打算去借高利貸了,結果,孫老大人沒熬住,接連都走了。
孫老三僅半年時間就被熬的花白了頭發,才不到三十歲的人,看着跟五十老頭一般。
如今許思年來的晚,算算日子,應該是孫老大的腿才開始腫痛發膿的時候,孫老三已經開始籌集給他看腿的銀錢了,隻是治斷腿要五百文,治耽誤了的腿,就需要十兩銀子。
因為其中有一味主藥非常貴,後續的補養也同樣需要耗費大量的銀錢。
全整個孫家的力,是能湊出十兩銀子,給孫老大治腿的,但為了一個孫老大,三房都不過日子了?
孫老三想給大哥治腿,孫老三的媳婦願意嗎?
還有二房,據許思年後來聽說,孫家大房沒了之後,孫家二老理應去随二房住,但二房夫妻表面應承,背後卻嫌棄萬分,孫老三和二房大鬧一場,讓鄉裡人看了笑話,逼的孫家二老最終走了絕路。
許思年之所以會和孫老三做交易,是因為他知道孫老三是個非常講義氣的人。
上輩子,許思年幫他在山裡找回了走丢了的女兒,後來許思年謀事,被他發現後,不僅沒有告發他,還幫他隐瞞,助他成事。
所以,許思年拿出了身上僅剩的所有銀錢,與他做交易。
孫老三将許思年帶到隐蔽處,咬牙低聲問他:“你要做什麼?”
許思年笑道:“我請十天的假,請您批準。”
孫老三:“......就這個?”
許思年點頭:“就這個。”
孫老三:“......你是怎麼知道我家......”
許思年:“山下村頭第一家就是你家吧,上山前我路過,聽到了你們村的人談話,還有,你剛才跟那個總工頭借銀子的話,我也聽見了。”
孫老三死死盯着許思年,陰聲道:“你很大膽。”
許思年點頭:“要不怎麼被流放三千裡呢?”
孫老三無語,這個理由真的很站得住腳,許思年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這樣的人自然是膽大心細的。
孫老三道:“成交!”
許思年将銀子和銀票塞他手裡,孫老三這麼幹脆的得到了一大筆銀錢,覺着輕易的有些不真實,心有不安道:“你就要十天的假?要不要再延幾天?”
許思年:......
“我要是有需要,再與你說?”
孫老三大大松了口氣,覺着這銀子拿着不虧了,道:“好,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孫老三的,盡管開口。”
許思年忍住不要笑的太明顯,鄭重道:“多謝。”
孫老三拍拍他的肩膀,也是壓抑着激動的心情,道:“你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孫老三轉身就要走,許思年叫住他,道:“我給你的銀子不少,你若是有心,不如活動一番,做了這鐵礦坑的總工頭?”
孫老三:......
許思年笑道:“若有需要,我可以幫你。”
孫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