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寸華掂量着手裡的銀子玩,笑問道:“這話如何說的?”
王鄉賢看了她一眼,道:“老夫還以為你今日要跟姓錢的杠上一頓,原來是以進為退,先給姓錢的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你不好相與,之後再是以軟弱,讓他起憐憫之心,接下來,老夫在其中調和,不管你要多少,有之前的強勢打底,隻要不過分,姓錢的都會給你的。”
姜寸華嘻嘻笑道:“聽起來,我挺有心機的?”
王鄉賢捋須笑道:“若這也算心機,未免太過瞧不起那些專門耍心機為生的高人了。”
對姜寸華,王鄉賢頂多認為有些小機靈勁兒,算不上什麼心機,但對王鄉賢,走完接下來幾家之後,姜寸華卻是對他的印象大有改觀。
無他,王鄉賢并不仗着自己是長輩,還是鄉賢,而姜寸華是個小輩,還是個女孩子,再進一步,姜寸華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就理所當然的認為姜寸華應該事事都聽他的。
相反,除了跟姜寸華指認哪家鋪子哪家宅子是她家的,從中周旋每家都給她要了十兩銀子之外,對姜寸華要多少物件,他都不插手不說話。
比如,跟甄家肉鋪結了十兩銀子租金之後,姜寸華看肉鋪門前晾曬的皂角十分喜歡,因為是去年的存貨,便跟肉鋪的老闆娘講價,以八成的市價給折算了出來,全都給包圓了。
皂角這東西,就跟洗衣粉肥皂一樣,是日常離不了的生活用品,但論價卻是十分便宜,即便如此,百姓也少有買的。
因為百姓們會在自家門前屋後種上這麼一顆兩顆的,等到了收成的時候,就夠用上一年的,就是手頭上短了,去鄰裡親戚家勻上一些出來,等皂角成熟的時候,就能彌補上空缺,是從來沒想過要買的。
但世面上仍舊有賣皂角,且以此為生的人,因為這裡是西北,有大量的皮毛存量和流通,皮毛的硝制、清洗,都需要用到大量的皂角,是以,便有專門的商賈會雇人挑擔推車的去到各鄉裡間收購,隻不過價格十分低廉而已。
姜寸華跟甄家娘子買皂角的時候王鄉賢沒說話,等姜寸華自認為得了便宜喜滋滋的朝下一家走去的時候,王鄉賢才閑談般提及:“葫蘆山那邊有一個山頭是你們家的,山下好一片皂角林,你若是用皂角,得閑了可以去那邊山腳人家讨一些回來。”
姜寸華頓住腳,王鄉賢回頭望她,還問道:“怎麼不走了?”
周氏心下腹诽:“人家都花錢買了你才說這個,是不是有些晚了?”但公爹的不是她是不敢說的,隻能對姜寸華笑道:“這皂角不值什麼錢,五十文就得了這麼幾麻袋,還是挑出來品相上好的,又曬幹了,砸碎了,還沒蟲洞......你别看這些簡單,都是功夫呢,夠你用好久了。”
言下之意,尋常皂角易得,但收拾好了的皂角可不易得,就當花錢買人家的功夫了。
姜寸華這才擡腳追上王鄉賢,半嗔半抱怨道:“王翁翁,我年紀小不知世事,有做不到的,您多提點着些啊,可别眼看着我栽跟頭不吱聲啊。”
王鄉賢笑笑,道:“我原當是你貪人家功夫上的便宜,原來是不知道自家有山頭嗎?”
姜寸華立即斬釘截鐵道:“怎麼不知道?契書就在我手裡,我怎麼會不知道?”心下卻在猜測,那剩下的十四張契書中,哪一個才是那葫蘆山的山頭。
王鄉賢一眼就看出來了姜寸華的色厲内荏,但他并沒有說什麼,而是帶着姜寸華和周氏來到了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