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寸華眼一閉,一睜,在一座夯土茅草屋中醒來,放眼四顧,家徒四壁。
這不是她剛入住不久的單身公寓,不由驚恐,這是哪裡?
剛想起身查看,結果腦子“嗡”的一下,如同遭遇了腦震蕩,暈了過去。
然後,姜寸華做了一個介于真實和夢幻之間不知真假的夢,在夢裡,她經曆了一個不到二十歲女孩隐形人似的短暫一生。
精明強幹的祖母,憨厚老實的父親,柔弱纖瘦的母親,常年生病的弟弟,當牛做馬的自己......
芸芸衆生中很普通的一家。
祖母操持着家中一切,也掌握中家中生死經濟大權。
父親吃苦耐勞,一年到頭弓着背不停歇的在田地裡勞作,也隻能種出夠他們一家糊口的糧食,母親常年不出門,在家不是縫補衣服就是給自己炖補藥,然後如願以償的生了弟弟,醒來後,姜寸華都還能隐隐回味的到,弟弟出生時,全家那種喜悅中摻雜着新生的古怪氣氛。
但代價是,母親每天吃的藥更多了,待到弟弟稍稍大一點,也開始吃藥了......
這個家的家底算是富裕的,在這個貧瘠的西北大地,他們家有着超過百畝的田地供自家耕種和向外佃租,還有鎮子上的宅子、鋪子供家裡收租補貼家用。
但日子仍舊過的緊巴巴的,因為母親要吃補藥。
家裡養了一個藥罐子尚且勉強度日,等到家中又添了一個更金貴的藥罐子,尚算沉穩的地基,立即搖搖欲墜起來。
日子開始過的拮據起來,祖母重新變的憂慮,然後,很快就過世了。
祖母過世這段記憶,可能因為女孩年紀尚小,記憶模模糊糊的,最清晰的,就是父親面上愁容越來越多,父母争吵越來越頻繁,整日以淚洗面,而小弟弟......
病的時候越來越多,家裡過的更加貧困了。
等再長大一些,女孩漸漸從村子裡聽到了一些閑言碎語,也漸漸明白了自己家和别家的不同。
父親竟然是入贅的。
或者說,她們家從祖母這裡,就是這十裡八鄉有名的女戶。
家裡的田産、房産、宅基地,契書之上的戶主名字都是祖母,祖父是贅婿。
可惜,祖父沒有父親老實本分,他隻跟祖母生下一個女兒後,就暗中變賣家産卷款潛逃了,隻留下他沒有資格賣的宅子和田地、山頭這樣的不動産給祖母和母親。
原本是鎮上大戶的祖母家一下子成了破落戶。
就算是破落戶,那也是才死的蜈蚣,百足不僵,祖母帶着母親在鎮上日子不好過,幹脆在鄉賢的幫助下,到了鄉下安家,重新來過。
因為家中沒有兒子,等母親長大了,自然也要招個贅婿過活,祖母怕再招個祖父那樣的,就拜托鄉賢宿老掌眼,挑出了父親。
父親一看就是老實巴交的男人,他也确實是,他與母親成親後,不管是在田地務農還是在家幹家務都是一把好手,但這都不重要,他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和母親生一個男孩為這個家傳遞香火,保駕護航。
祖母和母親過夠了被人觊觎的日子。
很可惜,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兒,母親還因為生這個女孩兒時候難産,傷了身體。
為了能養好身子生二胎,她尋覓郎中,積極吃藥,成了十裡八鄉有名的藥罐子,等如願以償的生了弟弟,母親就更成了名副其實的藥罐子。
女孩偶爾聽到有人說她們家,就是有座金山銀山,也不夠這家填兩個無底洞的。
可不是嗎?明明她們家宅子最大,偏偏是村裡最窮的,可不就是都吃藥了!
這吃藥,就是無底洞了。
女孩很不安。
她知道,爹娘每日愁容滿面,是怕弟弟養不活。但她心裡更加疑惑,她一點病都沒有,也不用吃貴的吓死人的藥,爹娘怎麼就不多看她一眼呢?
還有,爹娘因為弟弟跟誰姓大吵一架,最後鬧到鄉賢那裡,由鄉賢和宿老們裁定,讓弟弟跟母姓,而她,跟父姓。
這不是皆大歡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