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隻是緊緊抓着手機,跟在邬裘身後彎着腰挪動。
恰時,沉寂已久的耳機再次響起,祁川慌亂的鍵盤聲和大喊聲湧進沈郁琛的耳朵,吓得他頭一歪,差點把耳機拽下來。
祁川:“沈郁琛!你們在哪?現在能聽見我說話嗎?”
沈郁琛忙着翻找,工具箱的工具發出撞擊聲,聽見祁川的聲音,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連忙回應:“可以。”
祁川語速飛快,往日裡輕松的語氣不再:“出大事了!程籁升剛才不知道在搞什麼,直接攔截我們的信号。”
祁川:“他還在系統上嵌套一堆防破解程序,姜沫苓那邊信号沒中斷,我能聽見她的聲音,可是她似乎聽不見我在說話,你們誰能聯系上她?”
沈郁琛爬出樹洞,來到一條明亮泛着藍光的狹長走廊,他跟在邬裘身旁邊走邊回應:“我也聯系不上,隻能聽見海浪聲。”
祁川倏然站起,聲音發緊:“海浪聲?現在嗎?”
“嗯。”沈郁琛和邬裘已經到了一間房間前,厚重的金屬門被邬裘用力推開,裡面裝配着各式各樣的破拆工具。
可能是太久沒人打掃的原因,門一推開灰塵撲鼻而來,惹得他們鼻子一癢。
沈郁琛皺着眉揉揉鼻子,反應過來剛才祁川的語氣,心裡又一陣發慌,連忙問:“怎麼了?”
祁川整個人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看向顯示器,上面的音頻條還在規律波動着。
沈郁琛:“喂?祁川?”
祁川驟然清醒:“不可能,我這明明聽見她在和一個男人說話,周圍很安靜,沒有海浪聲!”
手機裡傳來的海浪聲變得波濤洶湧起來,沈郁琛瞳孔瞬間緊縮,他将那副收起的耳機從兜裡掏出來,一把塞進邬裘的耳朵裡。
幾乎是同時的,他們的耳機裡傳出一陣嘶啞的電流聲,緊接着是一道帶着顫抖但冷靜的聲音傳出:
“我們又見面了。”
工業大風扇吹出的風無情打在姜沫苓的臉上,散着的碎發黏在她眼前,她卻始終沒有擡起手撥開,滿眼警惕盯着眼前的人。
雙手垂在身側,掌心的厚紗布也泛着點淡紅,原本握在手裡的手機早就不見蹤影。
她站在一間封閉的水泥房間裡,唯一的窗戶被鎖死,空氣不流通,燈光昏暗。
屋内設施簡單,正中間擺放着一套木桌椅,桌子上放置着一個小型的白色投影儀,泛着白光投射在冰冷的牆壁上,不少灰塵漂浮在射光中。
牆壁上印着一片雪花屏,底下是投映出來的鍵盤。房間的一角還放着一個工業落地扇,吹出來的風大到難以呼吸。
姜沫苓的視線緩緩向下移動,眼前那個人的脖子上面挂着一個黃銅吊墜,形狀和倉庫門口外的銅鎖别無二緻,隻是少了淤泥和銅綠,上面的一顆獠牙刻印清晰可見。
“姜小姐,最近身體怎麼樣啊?”冰冷低邪的聲音幽幽探出,“不知道你看過邬小姐的監控,有何感想?”
吊墜輕晃了一下,朝她靠進一小步,“不如,加入她?”
那人還在說話,但是姜沫苓已經聽不見了,她緊盯着眼前人向後退一步,心跳早就快要跳出嗓子眼。
就在這時,她的看見眼前人背後的投影屏上出現一顆紅點在閃,閃動的頻率規律清晰。
她盯了一會才反應過是摩斯密碼,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盯着紅點,心裡開始默默轉碼。
一輪閃爍結束,姜沫苓已經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了,因為她翻譯出了那段摩斯密碼——
【别怕,我們在。】
【去窗戶。】
她用餘光掃了一眼窗戶,離她有點距離,她不敢貿然靠近。
正巧男人剛說完話,她深吸一口氣,冷嗤一聲說道:“程籁升,你真覺得你這樣是對的嗎?把無數無辜的人拖進來,滿足你那卑劣的自卑心。”
“哦?”程籁升像是對她的話很感興趣,就拉開椅子反過來坐在上面,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看她,“我卑劣?”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兇狠,一把扯開自己的高領毛衣,一條駭人的長疤刺入姜沫苓的視線。
程籁升指着自己的脖子,聲音低啞隐忍怒氣:“你怎麼不說這道疤的始作俑者卑劣?”
他的聲音瞬間拔高:“我做錯什麼了嗎?就因為我那狗屁父親是死刑犯,所以我就要背負上殺人犯兒子的罪名過這一輩子,我就活該被人欺負,活該被人打?”
程籁升看姜沫苓沒有反應,胸口劇烈起伏着氣極反笑:“我這是在拯救世界!那些曾經欺負過我的人,我都已經在這裡處理幹淨了!籁忒世界是我這一生最偉大的創造,我努力經營着這裡,就是要讓所有和我有着一樣遭遇的人學會反擊!你們眼中的每一個弱者,都蘊藏着最強有力的力量。”
姜沫苓面無表情聽完他的慷慨陳詞,挑起眉扯了扯嘴角冷笑:“弱者?你在說誰?你嗎?”
姜沫苓:“沒有人是弱者,而你才是真正的弱者。隻有弱者,才會費盡心思地用盡陰暗的手段來滿足他那黑暗扭曲的心理。表面上美名其曰教人反擊,背地裡淨做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她盯着程籁升開始慢慢挪動步子,朝他身側的窗戶走去,語氣依然平靜:“你要是真覺得你是在拯救世界,那為什麼不敢當着大衆的面把你的這一套亮出來?”
“為什麼要頻頻利用邬裘對他妹妹的愧疚,逼他幫你做事,給你打掩護?”
“為什麼見到我們要來,你害怕得躲在這個暗無天日的角落?”
“因為歸根結底,你自己也知道,這是無能的你,唯一能夠填補内心缺失那塊安全感的途徑。”
“所以你在逃,你單純的以為隻要你不被抓到,把我們都扣在這,你的計劃就能繼續進行下去。”
“但你忘記了,你隻有一個人,而我們是無數個。你的罪證,早就已經暴露無遺,即便我們死了,還有更多的我們。”
“而你程籁升,這輩子就隻能躲躲藏藏。運氣好,躲過去了,運氣不好,你的命運就是死路一條!”
一句句話如針紮般刺進程籁升的心裡,他倏然站起,整張蒼白的臉變得扭曲可怖,他握緊拳頭喘着粗氣朝她靠進。
“不!我沒有躲也沒做錯!錯的是你們!是你們!”
姜沫苓站在窗戶前連忙背過手去摸窗戶的卡扣,咔哒一聲她飛快扭頭推開窗戶,整個人跳出去,雙手扒在外立面凸出來的石磚上。
身體懸空,底下是洶湧渾濁的大海,浪高翻湧,海沫飛揚到她的鞋面上。
程籁升陰狠的臉探出來,手裡明晃晃地拿着一把匕首。
姜沫苓心髒驟緊,死死抓着石磚不敢放手。
紗布下的傷口又涔涔滲出血液,順着手腕流下,滴落進底下翻湧的黑色浪潮中。
遠處的閃電和滾雷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