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籁升開合着嘴巴,可姜沫苓已經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了。
她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牆壁上閃爍的紅點刺入姜沫苓的腦海,她的頭皮直發麻。
那段摩斯密碼的尾綴沒有标志性的淡藍色光點,所以根本就不是祁川他們發的。
程籁升用這種手段把她引到窗邊,為的就是這一刻。
他想要了她的命,可她卻一點也沒有反應過來。她就這麼輕敵,掉進眼前這個幾近癫狂男人的陷阱裡。
匕首在空中揮舞,遠方的滾雷聲陣陣,距離她腳下不足三米的黑色海浪不停翻湧,狠狠擊打在鋒利的礁石群上,浪高時甚至打濕了她的褲腿,想要活生生将她卷入深淵。
一道紫色的閃電劈裂天際線,反射在匕首面上格外刺眼。
她眼睜睜盯着那把匕首驟然朝自己的手背刺來,求生意識讓她慌忙躲閃。
顫着紗布的手已經被鮮血滲透,她沒有力氣再支撐身體,扒在石磚上用力到發白的指節瞬間松下來。
在陷入黑暗前,她又聽見熟悉的呼嘯聲,滾雷聲越發清晰,口鼻也被冰涼的海水灌入,她屏住氣,一切都和幾個月前,她在醫院做的那個夢一樣,窒息到難以呼吸。
海浪依舊在翻湧,她在水下努力想睜開雙眼,可眼皮很沉,怎麼動彈都是徒勞。
就算是她拼命揮動手臂想要遊出水面,逃離這片馬上就要把她吞噬的海,她都動彈不得,像一隻弱小的蜉蝣任由海水将她翻滾。
這個狀态持續了很久,久到姜沫苓想要放棄了,迷糊間,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忽然變得輕松起來。
仿佛剛才在海裡的感受都隻是錯覺,她閉着眼直接摸向自己的身體,驚訝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褲腿,所有衣物都是幹爽的。
她猛然坐起來,看見眼前的場景整個人怔住了。
她正坐在一張柔軟的床上,手上的傷已經被重新包紮好,牆上挂着一面鐘,指針悄然指向下午三點,周圍很安靜,窗外的陽光照進來,把白牆都染上淡淡的橘色。
溫暖的光正好能打在她的腿上,原本弄濕的褲腿也已經烘的半幹。
一切都這麼溫馨自然,可就算是看似舒服放松的場景,姜沫苓也并沒有松懈。
這個場景太熟悉了。
四周的白牆,窗外枝頭上新長的綠芽,還有角落裡始終對着她的微型攝像頭。
簡直和監控裡邬裘妹妹呆的房間一模一樣,挑不出任何差異。
不過她的身上依舊穿着上午穿進來的衣物,隻是身前的咖啡店特有圍裙不見蹤影,但至少她能安心一點,因為沒人動過她。
下一秒她的心又随之提起,圍裙上還别着胸針,唯一能夠讓外界聽見她聲音的東西沒有了。
她又連忙去摸她的耳朵,原本塞在耳道裡的隐形耳機早就不見蹤影,不知道是剛才在窗戶邊滑出來掉進海裡,還是有人故意拿走。
姜沫苓扭過頭盯着攝像頭,企圖看穿鏡頭看到對面的人,也是在希望那裡能傳出熟悉的聲音,但監控似乎沒開啟,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抓緊床沿。
明明房間裡溫暖如春,可寒意還是漸漸爬上她的後背,今天發生的狀況完全不在她的計劃内。
先是被一群人掃蕩咖啡店,被逼無奈從地下通道逃亡,好不容易快到地面上,又從樓梯上摔下,在廊道裡摸黑,跟昔日敵人今日盟友鬥智鬥勇。
以為終于能平安逃離程籁升的掌控,不曾想她卻自投羅網,主動掉入這條陰險毒蛇的陷阱裡,現在還被困在這個藏着未知危險的病房裡。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完全和外界失聯,沒有耳機和手機,胸針也沒有了,就連監控這個最後的希望也相繼破滅。
如果這個監控的對面是程籁升,那現在他一定在觀察她的反應,可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姜沫苓實在想不通。
明明剛才在房間裡,她說了這麼多激怒他的話,從她和沈郁琛回到現實開始,他就策劃了他自認為完美的車禍,想要奪走她的命。
幸運的是她福大命大,沒有被他得逞。
按照常理,程籁升應該會不惜一切代價再次出手,剛才在海邊窗外就是最合适的時機。
沒有其他人,隻有他們兩個,但他似乎沒這麼做。
如果真是想要她的命,為什麼還把她安置在這,還處理好她手上的傷。
可是如果不想要她的命,又為什麼要把她引到窗邊,還拿匕首在那到處吓唬人。
此時,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姜沫苓呼吸一滞,回過神警惕盯着門口的拐角處。
如果出現的人是程籁升,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手邊沒有趁手的工具,孤立無援在這間陌生的屋子裡。
一抹卡其色的高挑身影從拐角出現,姜沫苓一怔,沈郁琛帶着熟悉的笑意朝她走過來。
手裡還捧着冒白霧的小米南瓜粥。
那雙修長的手指托着碗底,擺在病床旁邊的床頭櫃上,瓷碗和木質櫃子碰出輕響。
姜沫苓瞪大雙眼盯着他,視線黏在他身上怎麼都移不開。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就想抱上去了,就在她擡手的時候,腦中的理智讓她停下動作。
太不對勁了,沈郁琛不應該是這個反應,現在的沈郁琛平和又溫柔,和平常日常相處一樣,根本沒有經曆過剛才驚險局面的緊繃模樣。
而且她記得在進圖書館電梯前,沈郁琛的狀态明明沒有這麼放松,還仔仔細細囑托她要小心,就算是她當下完好無損坐在這,他的反應也不該是這樣啊!
姜沫苓的瞳孔裡充滿警惕和慌亂,死死盯着這張無比熟悉的臉,下意識往後縮。
病床不寬,她稍微一挪動就已經在床沿,眼看着就要掉下去,她看見沈郁琛突然湊近摟過她的腰,往他懷裡帶。
“小心,别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