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被比較,還是自己成了别人懷念他人的媒介,都讓他覺得惡心。
琉璃燈光和外面升起的煙火照在他的臉上,皮膚白得發光,整個人透出一種剔透的美感,像上好的白瓷。
隻是脖頸上的傷疤刺目,破碎感十足,很招人憐惜。
少年也見到了簡蘇,沒有跟着雜役伏下來,而是拖着被打折的雙腿一步一步跪到簡蘇面前。
他仰起臉,目光澄澈清明,眼尾紅得洇出:“你能不能…… ”
未說完的話被煙花炸開的聲音吞沒,在簡蘇的視野裡,是少年伸手,小心翼翼勾住簡蘇的一角衣袖。
像是在乞求她的庇護。
“浪蕩!”雜役眼睜睜看着,卻不敢有什麼大動作,心裡怒罵了一聲。
簡蘇臉色平靜,覺得他跟小塵很像,但又不完全像。
望着那張格外相似的臉,她也許确實應該心疼一下的。
她就要伸出手扶住少年,結果身邊卷起一陣風,有人比她動作更快。
“啪!”響亮的巴掌聲在耳畔響起,簡蘇不動聲色收回手,平靜望向身旁的人。
“那是你能勾引的嗎!别髒了大人的衣袖!”白衣男子打完便收回手,厭惡神色不加掩飾。
青年一襲白衣,端的是溫潤如玉的架勢,隻是看那神色分明不是這回事。
“雲宸公子……等等奴……”身後的小厮氣喘籲籲地抱着琴跑來,見到簡蘇不悅的神色,也跟着半跪下來。
雲宸打完,本以為自己替簡蘇處理了件糟心事,但一轉頭就看到簡蘇蹙眉,似是不滿,心慌了。
他知道面前這人有多尊貴,也仗着這人每次對他青眼有加,所以連帶着在這承露樓裡也有了幾分威勢。
他動了動嘴唇,挂起一個溫潤的笑容,解釋道:“這妖族最近犯了大錯,又擅長蠱惑人心……”
簡蘇垂眸,望着地上那個錯落的影子:“哦?是什麼大錯?”
雲宸沒想到她會真的追問下去,一時間卡了喉嚨,掩袖道:“這……”
身後小厮不滿道:“當然是燒了雜役樓!”
少年被扇了一巴掌,跪到在地上,側過頭低聲咳出一口血:“不……不是這樣的……”
他說着就咳出了一口血,身形搖搖欲墜。
簡蘇哀歎一聲,直接把人攬進了懷裡,少年的骨架很纖細,摸着都沒什麼肉。
如果小塵長大是這番模樣,她該是心疼死的。
此舉讓雲宸公子變了臉色,臉色難看地望着狐狸少年。
少年半倚在簡蘇的懷裡,回了他一個充滿惡意和挑釁的笑容。
雲宸被他氣得一堵,扶着小厮,再擡眼時眼角就含了幾分委屈,他欲言又止:“大人……”
簡蘇頭開始突突疼起來,她真的不太擅長應對這種場合。
“哎喲我的大人啊您怎麼來這兒了,可讓奴一頓好找!”媽媽桑遠遠地就瞧見了簡蘇,高興地迎了過來。
她見到雲宸公子也在,霎時眉開眼笑,待到走近了,見着簡蘇懷裡的人,臉上的笑都僵了一瞬間。
地上的血迹,脖頸的傷痕,就是個傻的,也能猜到是什麼情況。
但是在這紅塵滾過的媽媽桑很快又收起了笑,裝作看不見似的怒罵起身邊的小厮:“怎麼伺候人的!讓大人來了這等污濁之地。”
聽到污濁之地四個字,少年眼裡劃過幾分諷刺。
簡蘇擡起眼睑,臉色冷淡:“确實是不會伺候人,還冒犯沖撞了我。”她視線滑過臉色慘白的雲宸:“不過如此。”
這句話無異于是一場判決,雲宸退後幾步跌倒在地,他幾乎能預見自己以後在這承露樓是何等光景了。
說完她捏了捏眉心,帶着呼吸漸微的少年進了個幹淨些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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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輕塵擡了擡手,十分新鮮地端詳着自己手上纏繞的綁帶,上面有個潦草的結。
一偏頭,就能看到身旁躺在軟榻上假寐的人,他撫過自己的傷口,心髒酸軟。
簡蘇是被一陣觸動吵醒的。
她可有可無睜開眼,就見到那妖族少年跪伏在自己的腳邊,狐耳溫順垂下,正輕輕給自己按摩。
簡蘇頭皮發麻,抽回腳,麻麻道:“你在作甚?”
寂輕塵手上動作一頓,仰起臉,心裡默念着什麼,最後在細緻的調整下。
他給了簡蘇一個稱得上是非常完美無瑕的笑容。
非常乖順的,帶着幾分蠱惑的笑容,恰好能勾起人心中的那點欲望。
“我隻是想,讓您睡得舒服一些。”
簡蘇的困意褪去,平靜望着那個笑容。
“别再這樣笑了,其實一點也不好看。”
寂輕塵像是被人從頭到腳潑了一盆冷水,整個人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