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輕塵的腦海轟然落下巨大的空白。

他指尖抖了抖，竭力仰起頭：“我……”

他很惡心嗎？

這是寂輕塵腦海裡劃過的第一個想法。

簡蘇的聲音很溫柔，溫柔得卻讓寂輕塵覺得，萬針滾過他的心髒，帶來綿密又尖銳的疼痛。

頭劇烈地痛起來，他明面上不動聲色，任由着驟然多出來的一大段記憶攪拌自己的腦海。

“我沒有想傷害你的意思。”簡蘇見他沒有反應，以為是自己的話無意識傷害了妖族少年的心。

簡蘇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緒：“隻是，你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她不需要被讨好，更不需要這般卑微的讨好。

她也覺得自己這話有點太生硬，于是扯了個别的：“你叫什麼？”

寂輕塵彎了彎眼睛，像勾起的一輪新月：“我叫阿寂。”他垂下眼，寂滅的寂。

簡蘇歎了口氣，輕彎下腰，替他把傷口處繃帶散亂的結重新綁好。

少女擡起手指，皮膚卻不經意擦過寂輕塵的臉頰。

清淺的梨花香侵入每一寸感官，所過之處皆焚起火，記憶的屏障一寸寸破碎。

寂輕塵聞言渾身一顫，不可思議擡起頭，盯着簡蘇，嘴唇顫抖。

他自然是什麼都想起來了，傀儡，禁地，秘境，而這裡，甚至是他的過往。

簡蘇卻沒有看他，自然錯過了那可以窺見一切真相的眼神，她目光虛虛落在一處，有些不自在。

她不自覺地蜷了蜷腳指，隻慶幸衣擺夠長，可以完全遮擋住自己的腿腳。

雖然那個笑容很假，但是狐狸天生的魅惑和會伺候人，卻不是假的。

少年按在她腳腕上的每一個動作都帶着若有似無的柔意，撩撥着層層心緒。

寂輕塵抿着唇，餘光落在某片衣角，漆黑瞳仁裡顔色愈深。

惡意并沒有得到遏制，反而在隐秘角落繼續肆意生長。

他更加得寸進尺，一隻手勾起簡蘇的尾指，見她沒有拒絕，進而和她十指相扣。

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

他微微仰起臉，眼睛淌出一片濡慕的愛意：“因為我心悅于您啊。”有幾分真，也許隻有他自己知道。

“什麼時候？”簡蘇沒有抽回手，問。

“剛剛，在你救下我的時候。”寂輕塵在心裡重新回答道，其實是更早之前。

他克制着自己想要貼近上前的欲望，生怕自己遭到少女任何的厭棄。

不甘心，還是不甘心。

惡意開始腐爛，吐出無數酸水，灼燒着心髒。

簡蘇也懵了，不知道為何她怔怔對上那雙眼睛，心重重一跳。

是她錯覺嗎，怎麼感覺這次好像是真的，明明少年剛那個笑容還假的像是畫上去的一樣。

一個“好”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簡蘇輕咳一聲，竭力讓自己的理智清醒一些。

狐狸尾巴委屈地卷起半個圈，少年咬着殷紅的唇瓣，繼續乘勝追擊：“您難道不喜歡我嗎？”

“我願意的，如果是您的話。”寂輕塵精緻的眉眼裡溢出幾分笑容，眼底病态的情絲抽長。

呼吸帶潮意湧上來，簡蘇蹙眉，立刻側過頭，臉頰和少年的嘴唇堪堪擦過。

她拒絕了少年想要進一步靠近親吻示好的動作。

那雙黑曜石般的雙眼像是能吸納一切光亮，裡面濃稠的情緒化不開，隻哀切地黏在簡蘇身上。

簡蘇抿着唇一言不發，她沒辦法用平靜的心緒去對上那雙極其相似的眼睛。

溫暖觸感覆蓋上眼睛，簡蘇捂着他的眼睛，寂輕塵卻沒有半分抵抗，順從至極。

因為這不是簡蘇第一次這麼做的，從擔心他看到不好的事情而捂住眼睛，再到靈核自毀趕來時，抑制住他的殺意時也一樣。

小塵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在陽光下總是流淌着蜜糖般的色澤，而阿寂的眼睛卻是漆黑的，濃得像化不開的長夜，偶爾劃過的一點光又很快被吞噬。

“你的眼睛，一直都是漆黑的嗎？”簡蘇從少年甜膩的愛意裡抽身而出，沒厘頭問。

溫軟的掌心貼着他的眼睛，寂輕塵半阖着眼，輕“嗯”了一聲。

簡蘇松了一口氣，似乎終于找到什麼缺口，能将他和小塵分開來，也能讓自己沉溺的情緒分開。

“要對珍重的人才能這般，親吻是非常親密的舉動。”

簡蘇闆起臉，努力進行說教：“若是遇到喜歡的人，你這麼做是會讓她傷心的，你也會傷心的。”

寂輕塵一愣，心莫名抽搐一下，那什麼才叫喜歡，他這般能叫喜歡嗎？

簡蘇見他不動，連帶着那魅惑的勁也少了，心裡松了一口氣，反手把人推開。

濃重的黑夜淌下，街道上熱鬧非凡，她緩步走到窗前，心下突兀劃過幾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