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想弄清楚這一切——

腦海中響起了冷冰冰的電子音。

“宿主。”

“什麼？”

江笒機械性地回了一句。

“恭喜您，任務完成。時空隧道已打開，是否選擇回到過去？”

“……”

時空隧道的大門打開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

這一切都無比荒誕，簡直就像身處一個永無止境的夢境。

江笒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露出一個笑容，然而嘴角卻像挂了千斤的重量一般狠狠墜了下去。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為什麼？”

“因為宿主已經做出了選擇。”

系統一字一句地說着，語速放得很慢。

“您想要的答案，就在千年前。”

我……

想要的答案。

“喂，先生！先生！”

有人在拽他的手臂，對着他的耳朵大聲喊話。

“您還好嗎？有沒有受傷？喂？”

江笒沒有回應。

下一秒，他懷裡一空，那道逐漸失溫的軀體被人強行帶走了。

“失血過多……再這樣下去兇多吉少了。”

“噓，還有氣，别說這麼晦氣的話。救護車到了沒？”

“還有這位……咦，我看這張臉有點眼熟啊，是不是前兩天那個上電視的？”

“對啊，我也覺得眼熟。是不是那個姓江的，叫什麼——”

外界的竊竊私語不斷傳入耳中。

江笒閉上眼睛，面無表情地在心中開口。

“我知道了。”

“我選擇……回到過去。”

去拯救師父。

去和司徒枥……再見一面。

最後一個字落下，江笒忽然腳下一輕。

——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

環顧四周，除了無邊的黑暗以外什麼都沒有。

身軀如同沒有重力的一片羽毛一般，悠悠蕩蕩地漂浮在空中。

明明是令人恐懼的顔色——會令人聯想到不安、怯懦、抑或是潛藏在暗處的未知的危險……

然而，他卻隻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中一樣、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安心。

已經看見過無數遍的時空大門，就在視線前方。

不同于以往的無數次見面，它不再是遮遮掩掩隻開一條門縫，而是毫無保留地敞開到最大的幅度。

“隻要跨越這扇門，宿主就能抵達另一個世界的錨點。”

系統的聲音，恰到好處地為他指明方向。

江笒久久地凝視着門後的虛空。

良久，他才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地吐出。

無需奔跑，或是其他行為——

在胸口跳動的心髒，帶着他緩緩向前飄去。

直到跨越那扇靜谧的大門。

“祝您，旅途愉快。”

系統的電子音聽得不太真切，仿佛隔着遙遠的一片大洋。

江笒微微側過腦袋，向身後瞥了一眼。

門扉在身後無聲關閉，隔絕了他不知投往何處的最後一抹視線。

似乎……和外面沒有什麼區别。

依然是一片充斥着黑暗的虛無，腳下沒有地面，頭頂也沒有天空，仿佛被沒有盡頭的深淵吞噬了進去。

心裡剛冒出這個想法，少年便猛地睜大雙眼，瞳孔微微一縮。

是光點。

遙遠得不知身在何處，但的的确确是一抹微弱的光芒。

像是夜風中搖曳的燭火，在視線的盡頭忽明忽暗。

然而僅僅是這麼一點光芒，也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

那是……什麼？

江笒下意識地向那抹光點的方向飄去。

下一秒，那光點卻驟然躍起，不斷地擴大、再擴大——

“唔……！”

江笒下意識地擡起手臂張開五指，徒勞地想要遮擋這道刺眼的光芒。

然而它卻化作無數細碎光痕，如同燃燒殆盡墜落天空的流星一般向他的身軀疾馳而來。

眼看那道道光芒急速靠近、即将擊中自己的身軀，江笒猛地閉上眼。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與灼燒感卻并沒有出現。

光芒穿透了他的眼皮，腦海中蓦然炸開無數畫面——

兒時樹下，那人擡起頭的驚鴻一瞥；

墜入冰冷湖水，好不容易被撈上來後坐在湖邊瑟瑟發抖，從緊挨着的身軀傳來的另一道體溫；

放飛的孔明燈，搖曳的燭火光影之下，相視一笑的二人……

“……給我，停下！”

江笒情不自禁按着胸口，痛苦地皺眉。

他咬牙低聲怒吼，然而那道道光芒卻絲毫不肯憐憫他，仍舊裹挾着他的意識飛速掠過道道畫面。

時光的洪流，在身體兩側飛速倒退。

光芒越發刺眼，直至最終化作一片茫茫的白——

砰！

身體就像墜入湖裡的石頭一般，沉沉地摔下。

密密麻麻的疼痛，充斥着整個身體。

少年喘息着，在冷汗中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熟悉的簾子。

以窗棂相隔的街道，正傳來熙熙攘攘的人群叫賣聲，和悅耳的鳥雀鳴叫。

耳邊的嗡鳴聲逐漸消退。

黑白分明的眼睛，緩緩聚焦一縷光芒。

——我回來了。

千年前的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