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内坐在沙發上正面對着自己的人,赫然是一個熟悉、卻許久未見的青年。
一身價格不菲的襯衫風衣,搭配修身長褲與皮鞋。濃黑的劍眉,高挺的鼻梁,狹長的烏黑眼眸。和初次見面似乎沒什麼差别,然而那雙不帶感情的雙眼卻看得人心中一顫。
他翹着腿,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明明是優雅而紳士的姿勢,卻帶着一股莫名的冷意。
“江……江海軒?”
江笒瞪大眼睛,喃喃着倒退一步。
“不是說安東尼在這嗎?他人呢?”
目光在室内掃了一遍。這房間不小,卻也沒什麼能藏人的設施,幾乎可以稱得上一覽無餘。
除了江海軒,沒有第二個人的身影。
安東尼不在這。
這是一個騙局!
隻愣了兩秒,江笒就猛地意識到了這件事。
不單是騙局,而且顯然是沖自己來的!
他倒吸一口涼氣,當即便想扭頭跑出去。
然而一隻手不知何時搭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推了一把。江笒毫無準備,躲閃不及地被推了個正着,向前踉跄了兩步撲通一聲磕在了地上。
還沒等他站穩,便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咔哒的聲響。
——包間的門,被林輕巧地鎖上了。
“好久不見啊,江笒。”
低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江笒下意識擡頭,恰好對上了江海軒的雙眼。
看清那道目光的一瞬間,他就情不自禁地渾身一顫。
該怎麼描述這雙眼?第一眼看過去,那似乎是十分平靜的目光。
然而黑壓壓的平靜之下,仿佛有醞釀完成的風暴正在翻湧;如同可怖的黑色海面之下,潛藏着不可名狀的怪物。
那雙猶帶着血絲的雙眼,就那樣直勾勾地望着少年,一眨不眨,就像是無機質的非生命體。
冷冰冰的視線,仿佛能把人活生生蠶食殆盡一般。
“……”
江笒沒有說話。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衣物掩蓋下的身軀無意識地繃緊,撐在地面的指節攢握掌心,就像一隻被迫面對踏入警戒線的外來者的小獸。
林……和江海軒,為什麼會搭上關系?
不過比起這個,當下更重要的是——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哒,哒。
鞋底敲擊地面的聲音從身邊清脆地響起,林慢悠悠地從江笒身後饒了過來,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
“喜歡嗎?這可是特意為你準備的驚喜。”
他邊說邊翹起腿,依舊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底下卻是根本沒有掩飾的戾氣。
“你們……把我騙來這裡,到底是想幹什麼?”
江笒咽了口唾沫,小巧的喉結上下滑動。接着,他緩緩站起身。
“安東尼讓你們幹的?”
話音未落,他便敏銳地發現林的表情變了。
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仿佛虛僞的假面一般被撕下,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面無表情。
“安東尼的名字,你也配提?”
對方的聲音猛然降低,就好像忽地墜入了無邊地獄。
“那場比賽……要是真材實料地比拼,你那不入流的三腳貓廚藝連給安東尼提鞋都不配。你能僥幸赢他,不過是耍了點小聰明、拿你們華國人最喜歡的什麼文化傳承做文章而已。”
說這話時,林那雙狹長的眼睛裡似乎閃爍着光芒。
……是對安東尼盲目的癡迷,以及對江笒赤裸裸的蔑視。
江笒抿了抿唇。
他還沒說話,坐在沙發另一頭的江海軒忽然歎了口氣。
“江笒啊江笒,我真是小瞧你了。”
他放下翹起的腿,緩緩站起身。
“你看看你,像話嗎?年紀輕輕,就已經學會欺負别人了。”
“——誰欺負人了?!”
江笒雖然性格好,但也不是沒脾氣的,忍不住當場就開口怒罵道。
“你們倆有毛病吧?我赢安東尼可是光明正大的,連安東尼本人都承認我的勝利,你們算哪根蔥?吃多了閑得沒事幹,那就找個班去上,你們這些手段太無聊了!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很忙,恕不奉陪!”
他高聲罵完,轉身就準備從進來的那道門離開。
然而還沒等他走到門前,肩膀就沉沉一痛。緊接着,他的腿彎被人狠狠踹了一腳,當即便不受控制地踉跄着跪倒在地。
“好痛!”
江笒痛呼一聲,眉毛擰在一起。一張小臉猛地變得煞白,冷汗大滴大滴從額角冒了出來。
他喘了兩口氣才回過頭,恰好對上江海軒的目光。
那個人模狗樣的禽獸正慢悠悠收回自己的腿,臉上是再無僞裝的陰狠毒辣。
“還敢頂嘴?哈哈,不錯啊江笒,出息了。”
他扯了扯嘴角,眼中卻不帶半分笑意。
“做了錯事不承認,真是個不聽話的壞小孩。不過沒關系,你家裡長輩不告訴你規矩,我來替他們教你。……畢竟說到底,你還得叫我一聲表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