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則新聞不長，也就幾分鐘的事。

簡單說明的話，大概就是網絡上有一名網友發帖，吐槽在江記酒店住宿的體驗非常糟糕。床單上有深色不明物，半夜被不知道為什麼手持房卡的醉漢推開了門，還有酒店餐廳的食物變質發酸……

最可惡的是，這位網友氣不過給酒店打了差評。也許因為言辭比較激烈吧，不知道酒店方怎麼拿到了她的電話号碼，沒過幾天就打來電話，威脅讓她趕緊删除。

原本隻是一條無人在意的小帖子，結果發出去後一石激起千層浪，沒一會就爆火了。

帖子底下出現了許多評論和吐槽，都說自己在江記酒店的住宿體驗相當糟糕。要麼服務人員态度差，要麼衛生沒達到标準，以及所有人都覺得作為賣點的酒店餐廳食物名不副實。

【它餐廳價格不是包在房間價格裡了嘛。可能别人懶得算，我就不一樣了，我這人特較真，我對比了不同房型和不同餐廳套餐的價格，最後得出結論：在江記酒店點和外面江記餐廳一樣的菜，酒店的價格更貴。就問你離不離譜？】

【卧槽膜拜樓上數學家，這一串數字算式給我看暈了。我是不懂誰更貴，但必須得說江記的品控越來越差。我上個月去他家酒店點了道紅燒肉，難吃就算了，裡頭還有一根頭發。我讓服務員端回去重做，結果五分鐘後又把同一盤菜端上來了！敢情放微波爐叮兩分鐘就叫重做啊？】

【就這品質，前倆月還拼命鋪天蓋地地營銷、放廣告……有這錢還不如幹點别的。把你們服務态度和品質提上來比什麼都重要，質地好了自然有客人自來水，别滿腦子歪心思了好嗎好的。】

對此，江記倒是很快做出了反應。

集團老總江尚柏親自出面道歉，言辭誠懇地表示會提高服務品質，并且澄清說打電話威脅的那位并不是江記員工，可能是客人身邊有人惡作劇。

雖然态度看着無懈可擊，但在禮貌的言辭下，稍微琢磨一下便能察覺到此人言外之意并不覺得江記有錯，甚至暗戳戳陰陽那位客人錢少事多，屁大一點事也要滿世界宣揚。

“……他也是真能啊。”

看完新聞報道，江笒頗有些無語。

“道個歉都不肯好好道，人死了八百年嘴還是硬的。”

“哈哈哈哈！小笒你這嘴也不賴，伶牙俐齒的。”

付蓉被他逗笑了，眯起眼睛誇了一句。

而後，她嘶地抽了口冷氣，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慢吞吞補充道。

“哎喲，我突然想起來了。這事兒應該就是小梁背後推動的，他這幾天不是總窩在電腦前忙活嘛。”

“是他？”

江笒訝異地睜大了眼。

原本以為隻是一場意外的爆火，還在暗自感歎老天都看壞人不順眼，沒想到……

也對。先前他就知道了，梁遠山畢竟從小身份就不一般，認識很多能人。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個楊爍，那位路子更是廣。要找個網絡水軍把一條寂寂無聞的帖子頂上熱門，這還不容易麼。

“對。我了解的也不多，因為小梁說放心交給他來弄就成。”

付蓉一手支在下巴上，一邊回憶一邊說道。

“畢竟江記也算是老字号了，大衆口碑還是蠻不錯的。他好像打算先找江記的醜聞，慢慢把大家的期待值降下去，最後再找機會徹底把江記弄死，不給他們留翻身的後路。”

“……這樣啊。”

江笒幹巴巴地應了一聲。

他隻知道做菜，除此之外的事都不在他所熟知的領域，更别提千年後才出現的網絡世界。

但僅僅隻是簡單地聽付蓉講解了兩句，他也知道這不是什麼簡單輕松的活兒。

要找合适的醜聞帖子，号令水軍帶動吃瓜群衆的情緒，還要保證這一切足夠自然、不露破綻——

如果換成江笒自己對上這樣的局面，絕對沒辦法做得比梁遠山更好。

想到這兒，江笒的腦海裡蓦地出現了梁遠山深夜辦公的身影。

坐在書房裡，手邊放着還在冒熱氣的咖啡，眼前的電腦屏幕熒熒發着光，在金絲眼鏡上留下無機質的倒影……

以及，青年那雙沉穩、穩操勝券的狹長鳳眼。

這副運籌帷幄而胸有成竹的模樣，簡直就跟司徒一樣。

江笒有些恍神，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他抿了抿唇，像是想要逃避什麼似的站起身。

“他……他确實辛苦了。那什麼，時間不早了，我先去竹華齋啦！”

“哎喲，早餐都沒吃多少，别整得待會忙起來忘了時間，熬出胃病啊。”

付蓉責怪又寵溺地啧了一聲，給自家寶貝兒子披上一件厚厚的外套。

“行，那你路上小心，别着涼哈。”

“知道了媽！”

.

回到竹華齋，眼前是一副熱火朝天的場景。

後廚裡人來人往的，前面單子像雪花似的往裡飛，大家有條不紊地忙碌着，也說不上幾句閑話。

一切都跟往常一樣。

除了某一點以外。

那就是，總是陪在身邊的梁遠山不見了蹤影。

江笒知道，梁遠山并非逃避、或是對自己的厭惡。

相反，那個男人是在貼心地體諒他。沒有在這個内心動搖的節點上頻繁出現在他面前亂晃，而是無聲地為他讓出了考慮答複的個人空間。

想到這裡，少年默默地歎了口氣。

他也想快點給出一個答案。然而，内心卻無比茫然。

或許，還需要一點時間……

心裡挂念着事，江笒一個上午的工作都忙得心不在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