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忽然沉默下來的少年,梁遠山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
明明剛才還有說有笑的,怎麼現在突然這麼安靜?
眉頭微微皺起,毫無預兆地消沉下來……這樣的江笒,讓他很不習慣。
那張清秀可愛的臉,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
他狀似不經意地加快腳步,與江笒并肩而行。
“怎麼了?你看上去有點不高興。”
“……”
江笒瞥了他一眼,而後下意識地飛快移開視線。
“是因為我剛才開的玩笑?”
梁遠山放輕聲音,語氣誠摯。
“抱歉。你不喜歡,我以後不說了。”
“——沒、沒有啦!”
青年原本清冷的聲音,刻意壓低後莫名顯得更為磁性。
江笒聽得耳尖一酥,趕緊搖了搖頭,小聲解釋道:“我隻是……想起一個人。”
“嗯?”
梁遠山轉過頭,專注地望向江笒。
“那個人——”
江笒張了張嘴,像是想說點什麼,但很快又洩氣地閉上嘴。
“算了,沒什麼好說的。”
也不等梁遠山說話,他就重重舒了口氣,扭過頭重新挂上與往日别無二緻的笑臉。
“這麼開心的日子,不提那個讨厭的混蛋!走,咱們去吃披薩!”
梁遠山應了一聲,落後半步陪着他一起往上走。
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他眼神暗了暗,心中若有所思。
讨厭的混蛋……?
能被江笒讨厭,會是個怎樣的人呢。
.
江笒胃口不大,平時吃不了多少東西,因此很喜歡自助餐這個形式。
每樣都能挑一點嘗鮮,不但種類多,還不用擔心吃不完浪費。
梁遠山在國外呆久了,食欲并不旺盛。
他隻是拿着碟子跟在江笒身後,對方吃什麼,他也就跟着夾一點。
剛走出兩步,他就看見少年驚呼一聲,快步走到桌子前,低頭仔細研究某道菜的菜牌。
“這是什麼?蝸牛?個頭好大!”
梁遠山慢悠悠地走來,低頭瞥了眼,開口道。
“法式蝸牛,一種特色美食。味道挺不錯,可以試試。”
“原來蝸牛也能做成美食,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江笒一邊感歎,一邊飛快地瞄了眼那一碟圍成圓圈的蝸牛。
蔣晨做事心很細,貝殼全都洗刷幹淨,潔白圓潤,煞是好看。
不但模樣好看,聞着味道也很香。有一股黃油的香味,似乎還放了黑胡椒。
想嘗一口,但是……
江笒抿了抿唇,心底浮現幾分糾結。
作為土生土長的華國老古董,他哪怕是在那段最艱難的流浪日子裡,也從沒吃過蝸牛。
而現在,這麼多原模原樣的蝸牛擺在面前,竟然讓他有種無從下嘴的感覺。
要不還是算了吧?
剛才嘗的那口意大利面挺不錯的,現在回去再夾點也能吃飽。
少年輕輕呼了口氣,直起腰剛準備離去,身邊卻忽然伸出一隻修長的手。
“哎?”
他疑惑地睜圓了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往身旁看去。
梁遠山低下頭,夾起兩隻圓滾滾的蝸牛,在自己和江笒碟子裡各放下一隻。
而後他拿起銀色餐叉,熟練地插進貝殼裡。手腕一轉,一顆完整的蝸牛肉便被輕松地帶了出來。
“喏。”
他擡眼望向江笒,神态自然地遞過叉子。
“咦?給我的嗎?”
江笒有些意外。
“你怎麼——”
你怎麼看出我想吃這個?而且還貼心地幫忙弄出來了!
難道這人會讀心嗎?
“吃吧。”
梁遠山挑了挑眉,把叉子往前遞了遞。
“……”
江笒不吭聲了。
他挑起眼尾,認認真真瞄了眼對方。
而後,他才垂下眼睫,就着對方的手張嘴輕輕咬下那顆蝸牛肉。
牙齒咬下的一瞬間,甜美的肉汁就猛地爆了開來。
梁遠山沒騙他,蝸牛肉确實好吃。混合着黃油和胡椒、鹽的多重滋味,甚至帶着一點蒜香。
唔,不錯不錯!
他一邊吃一邊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像隻心滿意足的小狐狸。
如果把蝸牛納入食材的話,可以做成什麼樣的菜呢?
像是那幾道拿手的家常菜,或許可以把其中一道配料替換成蝸牛肉,接着烹饪方式也得跟着改一改……
“江笒。”
梁遠山忽然正兒八經地喊了聲他的名字,打斷了他的思緒。
少年連忙咽下嘴裡的肉,下意識匆忙應了一聲:“怎、怎麼了?”
青年定定地看了他一會,而後突然勾起唇角。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好懂?心裡想的什麼,全都寫臉上了。”
江笒愣了愣,慢一拍反應過來。
——什麼啊!怎麼把自己說得像小孩一樣!
“沒有,你是唯一一個這麼說的人!”
他哼哼一聲。
“反倒是你,太會猜我心思了吧?”
“哦,原來我是唯一。”
梁遠山點點頭,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我很榮幸獲得這個榮譽。”
“幹嘛擺出一副獲獎一樣的表情!”
江笒拿他沒辦法,隻能磨了磨牙。
“就知道拿我開玩笑,真過分!”
“不是開玩笑。”
見眼前小孩一副要炸毛的樣子,梁遠山好笑地搖搖頭,心裡卻莫名聯想到了在國外讀書時、好友飼養的鹦鹉。
一樣都是小小的個頭,身軀裡卻蘊含着無盡的活力。總是神氣活現地挺着毛茸茸的小胸脯,但凡多逗兩下,腦袋上的羽冠就兇巴巴地打開了。
小家夥還以為自己擺出這副架勢很有威懾力,然而放在他人眼裡,卻隻顯得可愛。
梁遠山收回手臂,垂下濃睫遮掩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從善如流地換了個話題。
“快到九點了。要去看表演嗎?”
江笒原本還覺得有點别扭,但一聽見梁遠山提起表演的事,他頓時雙眼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