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木屋寂靜如墳。
楚楚點燃了藏在櫃角的一盞老油燈,微弱的燈火搖曳,映照在衆人慘白的臉上,添了幾分陰森。
神秘的子虛村,詭異的紙人,公孫策突然憶起出門前僧人那怪異的神色和欲言又止的話,心中不禁湧起一絲寒意。他向來不信鬼神之說,然而此刻,紙人的敲門聲伴随着低語纏繞,也不禁感到幾分驚懼。感受到那隻冰冷的小手緊緊攥着自己,心中後悔萬分,他不該讓飛燕上山涉險的。
展昭瑟瑟縮在公孫策身旁,生怕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雙眼緊閉小聲默念着“阿彌陀佛”。
楚楚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我離開隐逸村後來尋你們,途徑此地,本想歇息兩日再啟程,誰料我竟無法脫身。”頓了頓,聲音再低了一些:“子虛村有個禁忌……”
包拯眉頭緊鎖,目光在楚楚與門外之間徘徊:“什麼禁忌?”
楚楚眼神閃爍,語氣中帶着一絲惶恐:“這村中之人,早就不在人世了。入夜生人必須回避,不得出門。”
此言一出,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村子是陰陽交彙之地,每逢子時,逝去的靈魂便會來尋找替代品。”楚楚立在原地,臉色蒼白如門外的紙人一般,毫無生氣:“我們不能出去,隻能等……”
“等什麼?”飛燕的聲音微微顫抖,越縮越低,不敢擡頭。
楚楚緩緩看向門外,眼神在搖曳的燈火下閃爍出一絲詭異: “等他們挑選……鬼魂知曉人内心最恐懼之事,以此誘騙我們開門。倘若打開這扇門……”
話音未落,屋外的敲門聲突然停下,傳來輕微的撕拉聲。
公孫策下意識地摟緊飛燕,耳邊盡是衆人急促的呼吸聲和展昭不斷的念叨:“有鬼啊,有鬼啊……鬼要進來了!”
飛燕整個人窩到公孫策懷裡,害怕得不敢動彈,語氣中的顫抖無法掩飾:“展昭,别……别亂說……楚楚姐姐說了,隻要你不開門……那個……那個就進不來。”驚懼下,話說得斷斷續續,連那個字也不敢說出口。
躲在後面的陸湘湘本就因恐懼而全身僵硬,雙手緊緊握着自己的衣襟,冷汗從額頭滲出,雙眼微微發紅:“公孫策……”終是忍不住,輕喚了一聲,卻沒有應聲。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驚恐,擡起手拉了拉公孫策的後衣擺。
身前的人此刻全神貫注在聽外面的動靜,還要不時安撫一下懷裡已經失了魂的一大一小,沒有察覺到她的小動作。陸湘湘感覺手中的衣擺像是冰冷的鐵塊,無論她怎麼拉扯,都沒有任何回應。猛然感覺小臂被狠狠捏住,不得不松了手,小蜻蜓抓住陸湘湘的手臂一陣亂晃:“他們要進來了……怎麼辦?包拯,你想想辦法呀!”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逃出去。”包拯呼吸一滞,看向楚楚:“我一定帶你離開此地。”
手中的油燈忽明忽暗,楚楚搖搖頭:“你們不知道外面的是什麼……”
突然門外一聲巨響,仿佛有什麼東西狠狠撞在門上。展昭驚恐地抱住公孫策,渾身發抖:“啊啊啊!他們進來了!”
門外的撞擊聲驟然變得狂暴,衆人紛紛倒退幾步,遠離大門。
“不好!”包拯大步上前,死死按住門闩。楚楚手中的油燈啪地落在地上,瞬間熄滅。
黑暗如潮,再次吞噬了整間屋子。
屋内的人屏住呼吸,汗珠自額間緩緩滑落,空氣中彌漫着無盡的壓迫與恐懼。楚楚的聲音在這黑暗中如同幽魂般傳來:“它來了……”
公孫策隻覺一陣寒意突然被攫住心神,仿佛人正在将他拖向無底的深淵,耳邊的一切聲響漸漸遠去。飛燕在自己懷裡逐漸冰冷、滑落,他心中猛然一緊,伸手去抓,卻隻抓住一片虛無。
“飛燕!飛燕!”回應他的隻有無盡的回音和黑暗中冰冷的低語。
“一個瞎子也敢來太師府提親?想娶我們小姐?簡直癡心妄想!”
“龐三小姐可是寇大人未過門的妻子,他一個府尹之子,無權無勢,還要盲了一對眼,也配?呸!”
“老夫不想再見到你,來人啊,打斷他的雙腿,将他趕出京城!”
“一個瘸瞎子也想科考?癡人說夢!滾出我們書院!”
公孫策被關在門外,痛苦掙紮着敲門:“開門,開門啊!”
“飛燕,别走!”
“飛燕……”
“飛燕,好好照顧自己……”
“是娘的聲音!”
娘親回來了?
年幼的孩童跪在母親靈前,看着人來人往無助地抱緊布娃娃。耳邊忽而傳來母親凄厲哀怨的呼喚:“飛燕,我的小九兒,小九兒……”
“娘,不要丢下我。”飛燕驚呼出聲想拉住眼前的身影,剛抓住一片衣角驚喜擡頭,卻是看到公孫策冰冷的臉:“龐飛燕,我早已給你送去斷情書,為何你還來糾纏?我與湘湘情投意合,早就定下婚約。你死心吧!”
“别以為你是太師之女就可胡作非為,壞别人婚事!我與公孫策兒時訂親,你不過是他一段過去,他從未真正愛過你。龐飛燕,我勸你還是識趣些,自己離開吧!别再自取其辱了。”
“沒想到這太師千金這般不要臉,人家郎情妾意,大喜之日她來搶親!”
言辭如刀,字字誅心。飛燕遍體鱗傷,站在公孫府門外,遠遠看着公孫策與陸湘湘身着大紅喜服,笑意盈盈地對視。大門緩緩關上,隻剩喜慶的話傳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
送入洞房,紅燭高照。
紅得刺眼。
紅得血腥。
兄長滿身鮮血,空氣中彌漫着腥臭味,伸出染血的手想要抓住他,目光中滿是怨毒:“為什麼?為什麼沒來救我?”這句質問如利刃一般刺入展昭的心,眼前的景象在血光中逐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