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洞當然也有很多,但如此混亂的情形下,誰會注意到馬上之人已經被偷梁換柱?誰會注意到我這個同樣穿着袍子、被白面模糊了容貌的“同夥”,腿上和腳上穿着的,是和之前瘦子完全不同的褲子和鞋子?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恐怕我早已經跑出了幾裡開外。有了和對方同等速度的大灰馬,大北朝這幫血鹞子除非真的變成鹞子飛過來,否則想追上我?想得美。
因此當時間運行帶來的沖力一過,我就起身抖動馬缰,也不怕讓人從體形和動作上覺察出異常,指揮馬兒按照我的意願向着太陽高懸的南方飛速馳去。
正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适應了馬兒颠簸的我心情那叫個美,忍不住回頭去欣賞一下我的傑作。
乖乖,因為有東西驟然撲上臉面,很多大北朝的戰士都像我一樣,策馬疾速旁竄。那場景就像打開了地獄之門,一個個頭上、臉上、身上挂滿白色面粉的怪物從霧中沖了出來,屁股後面還帶着一溜白煙。
不跑不行啊。萬一對手趁機來個反殺呢?況且誰知道這滿天飛蕩的白色塵埃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吸進去會不會毒死人?鑽進眼睛裡會不會變成個瞎子?
不怕死?吹牛誰都會,來試試看?世上有幾個□□?真當自己是久經考驗的革命戰士了?
反正面前這幫人沒一個視死如歸的,一眨眼就跑了個幹幹淨淨。大黑馬頓時如脫出牢籠的野獸,載着它那個不知名的主人拼命向山頭上沖去。
然而血鹞子盛名在外,又怎麼可能讓對手這麼容易逃脫?更多的戰馬繞過被面粉籠罩的煙霧區,加速向大黑馬逃離的方向追去。
可憐那個瘦子,想掙紮,一時半會兒掙不脫;想喊,嘴裡面拴着根布條,說出的話都變成了咿咿啊啊的銷魂聲音,讓人想起了網絡上唐明皇和楊貴妃的馬炮——
唉,算了,說多了都是淚。在這母豬都看不到的戰場上,想那種嬌滴滴的絕世大美人,不自己折磨自己麼?
瘦子雖然掙不脫、喊不清,但他卻不笨,人家壓根沒勒停戰馬,甚至還連錘帶夾讓馬加速。
聰明啊,就他那幫同夥的尿性,追上去肯定一刀子先剁死再說,根本不會給他露臉的機會。
不過如此一來,更沒人關心我的離開了。
我心情那叫個美。
還以為姚燦飛有多了不起?吓得老子寫出那麼多狗屁不通的詩詞,現在懷裡面還揣着一大摞沒用呢。可結果呢?狗屁的血鹞子。拜拜了您嘞!
“駕!”
我一聲大喝,于回頭的刹那猛夾馬腹,整個人便如騰雲駕霧一般飛了出去。
一直在草地上滾出去有十多米遠,我才頭昏腦脹地發出靈魂三連問:我是誰?我在哪裡?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候馬兒的慘嘶聲把我的思緒拉回到現實。擡頭去看,才發現倒地翻滾的大灰馬就停在了離我不遠處的地方,掙紮着想要站起來,但左前腿卻隻剩下了半截,讓它每次習慣性地伸蹄撐地時都會痛得栽倒向一側。
不過也正是馬兒前腿遇襲,讓它俯跌往地面,才給我架了一個向下的橋梁,讓我隻是順着慣力滾往地面,而不是抛飛出去再重重摔落,因此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或許是同樣滾地前行的馬兒正巧沒有壓到我,也或許是受過訓練的它出于習慣,下意識避開了會傷害到主人的方向,總之,這是一匹好馬。所以我清醒過來的第一反應就是沖着遠處那個披着草衣、插着一腦袋綠草,像個綠帽大傻瓜的家夥吼道:“你有沒有一點同情心?看不見馬兒已經受了傷?趕緊找布條給它包紮止血啊。”
雖然大灰馬失去了一條腿,但我還是希望它能夠堅強地活下去,讓這個世界多一份感動、少一份悲涼。
此時那個冒充成一堆草,成功斬斷馬腿,讓我喪失了腳力的家夥已經掀掉頭上、身上的僞裝,露出他本來的面目。竟是一個長相奇醜無比,身高大約一米五、六,全身黢黑的精瘦中年漢子。
這漢子不光一張臉上疙疙瘩瘩,身上裸露出來的部位也都是疙疙瘩瘩的,加上在陽光下黑得發亮的皮膚,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塊煉廢的不規則黑色鐵塊,散發着堅硬而又危險的氣息。
被我沒頭沒腦地這麼一吼,黑瘦漢子明顯一愣,覺得我有點不可理喻,随即□□一樣的突凸眼中便閃現怒意,顯然認為我是在消遣他。
然後我就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暮。
這個黑瘦漢子明明站在那裡沒有動,但突然間,他就出現在了卧倒地面的大灰馬身旁,手中□□“噗”一聲插進了馬脖子裡,然後一邊帶着獰笑看着我,一邊把刀子在馬脖子裡面來回杵動。
大灰馬連叫都沒叫出聲來,耳鼻口中一起噴出鮮血,本來直直挺立的馬脖子從黑瘦漢子鋼刀攪動處一下子折向一邊,怪異的姿勢看上去讓人十分恐怖。
我現在再也顧不上可憐大灰馬了,我現在已經快要被吓尿了。
盡管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裡可以無限複生,但面對這個隻在電影裡才能看到、猶如幽靈一樣的怪物,我還是被吓得四肢僵硬,連思維都停止了運轉。
“這回不用包紮了。”
黑瘦漢子發出桀桀的怪笑聲,聲音一如他長相般醜陋,但終歸還是人聲。
這讓我緊張到極點的神經稍稍有點放松,趁機用顫抖的聲音喃喃念道:“留住心中一份”,隻剩最後一個字還沒有念出,心中這才稍覺安定,開始輕輕挪動手腳,讓變得僵硬、現在還在沙沙作響般一點點放松的四肢加快機能恢複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