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這時,蓦地驚天喊殺聲再起,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大批大南朝士兵,從另一個方向突然現身後,朝着假風子野等人便截殺過去。
“哎呀!”
馬上的盧道元見狀,如遭雷擊般一聲大喝道:“糟糕,那是杜都統的帥旗!”
我去!這回連我這個軍事盲也知道要壞菜了。
前方連失兩城,坐鎮開原關的杜飛寅再也坐不住了,親率一支大軍直撲報國城,看有沒有機會在敵人剛剛攻陷報國城、還沒有站穩腳跟之前把城池再奪回來?
然而他來得不早不遲,恰到好處地奪走了我這個攪屎棍的外号,而盧道元他們臨時生計,也根本來不及和杜飛寅通氣,于是一場烏龍大戲就此上演。
眼看着所有努力都将功虧一篑,更加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緊閉的報國城北城門突然間打了開來,一支剽悍的騎兵從城中殺出,配合城頭上發出的一通亂箭,居然硬生生将杜飛寅大軍的前頭部隊扼止在了城門一側約百米開外,以誓死如歸的大無畏戰友精神,接應假風子野的那支騎兵隊伍沖入了城中。
“成功了!”
盧道元興奮地右手握拳,一拳砸在自己的左手手心中道:“看來那個風子野在敵人的心目中還是有點份量的。不然城中的守軍不會如此拼死相救。”
眼看着蘇承祖率領的追兵也已經沖了過去,擋下杜飛寅大軍的那支大北朝隊伍剛要在城頭同伴的掩護下退回城中,豈料城門洞中飛出一通亂箭,頓時射得那幫人人仰馬翻,前赴後繼地摔倒在了城門前的草地上,繼而被湧上來的大南朝鐵蹄踏成了肉泥。
同一時間,報國城北城門城頭處同樣大亂,沖上城樓的假大北朝士兵們從後打了這幫人一個出其不意,徹底控制了城門千斤頂卷閘,放同伴沖入了城中。
看着那一匹匹旋風般由四野向城門處聚集過去,眨眼間已經有近千匹戰馬沖入城中的壯觀場面,盧道元哈哈大笑了起來道:“霍賢弟,此戰,哥哥記你首功!”
“首功就不必了。”
我苦澀道:“隻要盧哥說話算話,把風子野交給我處置就行了。”
那可是上萬條活生生的性命啊!就這麼半天功夫,說沒就沒了?
我做的真的是對的麼?
謝絕了盧道元參加慶功宴的邀請,也不準備出席他們為城中戰死士兵們舉行的追悼會,更懶得結交那什麼比五城統制孟化龍還要高出一級、真正的前敵總指揮、都統大人杜飛寅,我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了自己位于報國城官宅中的小院。
還好,院中一切都沒有變化,連床底下的一箱銀子都沒人動過。
也對,大北朝人要禍禍,也是去禍禍位于官宅中央的國公行館。況且我估計他們都沒時間來得及熟悉報國城中的各種建築,就已經變成了再也回不了家鄉的遊魂野鬼。
我就想不通他們幹啥來了?老婆孩子熱炕頭它不香麼?非要巴巴地跨越這渺無人煙的五百裡迷霧高原,和另一群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拼個你死我活!
我一頭栽倒在大床上,心情沉重到激不起一絲漪漣。
外面隐約傳來院門被推開的聲音。
我仿佛聽見了,但神經卻壓抑到毫無反應的地步,任由腳步聲到達屋外。
“吱呀”一聲,有人推門走了進來。直到他的面容出現在我床前,俯視下來的時候,我才認出來的人是楚天遙。
“國公大人需要應酬,特派楚某人過來陪陪兄弟你!”
是啊,不管楚天遙以前的身份多麼尊貴,現在他也隻是一名侍衛,那種高級場合自然不是非參加不可。
這是不是意味着越沒有權勢的人其實越自由呢?但為什麼窮人還有那麼多的苦難?為什麼戰場上最容易死的是那些馬前卒?
大南朝皇帝想出擂台比武的方式或許真的是一種為民之舉,隻不過我更贊成把比武的人換成兩國皇帝、皇後、皇子皇孫……
一家姓南,一家姓北,你們兩家人抓撓吐罵,随便怎麼叨持,别拿老百姓的性命去為你們自己的私欲買單,成不成?
“楚哥,有酒麼?”
我用沙啞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問着。
楚天遙并沒有畫蛇添足地對我表示那些無用的關心,而是點點頭,叫人拿來了酒和菜。
我們兩個人也不說話,碗一碰,“咕咚咕咚”一氣喝幹,之後接着倒、接着碰、接着喝幹……
在這個世界自覺千杯不醉的我,這回卻是很快便視野迷離起來,一串串淚珠不由自主地順眼角處無聲滑落。